我的身体是彻骨的冰冷,僵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何凯,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我在看他,可他自始至终不敢看我一眼。
何凯为什么会同意?
这么久以来,我们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我到底在为什么拼命?
“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的安排,你知道我有多相信你吗?何凯,你怎么总是退缩?告诉我,为什么!”
面对我的质问,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我,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
那里面有深切的痛苦,无处可逃的挣扎,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哀求我不要问,不要逼他。
何天奇走到仓库门口,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何凯,走了。”
何凯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艰难地对我说:“再见了,锦书。”
话音落下,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我的目光,仓皇地冲出仓库,踉跄的背影与方才在镜头前光芒万丈的胜利者形象,形成了残酷到极点的对比。
他就这样走了,没有解释,没有告别,甚至没有再看我第二眼。
仓库外,迈巴赫的引擎声低沉地响起,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散在夜色中。
仓库里,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迅速流失,肌肉僵硬得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林贝贝最后那平静的一瞥,何凯逃离时仓皇落寞的背影,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我的自尊心上。
原来所有的并肩作战,所有的豪言壮语,在真正的家族意志和现实压力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而我,站在这里,刚刚还沉浸在亲手缔造的胜利喜悦中,转眼就成了被舍弃、被事实嘲弄的跳梁小丑。
强烈的屈辱感和被背叛的痛楚,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死死咬住嘴唇,维持住身体的平衡,没有当场倒下。
“薛小姐。”何峰那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极其缓慢地将视线聚焦在何峰脸上,努力让眼神不涣散:“何总。”
“我们来的时候就拟定了移**同,刚才何凯已经把合同签了,这里的交接需要尽快进行,明天上午九点,我会派人过来对接。”
何峰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漠然,江姗站在他身侧,目光在我脸上流转。
明天上午九点......
如此效率,如此迫不及待。
我的喉咙发干,我想冷笑,想质问他何凯坚持了这么久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堆需要尽快盘点的物品和数据吗?
但最终,我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可以,我明天会给你详细的资料。”
“那倒不用了,我的人会把仓库的数据整理出来,你这几天先去休息一下吧,等仓库的移交办好以后,我会联系你。”
他不用我整理资料?还有谁比我更懂仓库的情况?
也对,这仓库不是我的,是何凯的,何凯走了,我好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人家说让我休息,这说得还不够明显吗?很显然人家要把我踢了,像我这样的乱臣贼子,除了何凯那个傻子,没有人会用。
何峰没有再多说,转身朝门外走去。江姗在离开前,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跟上何峰。
他们走了,仓库里,只剩下我和海星宇带来的团队成员,他们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有同情,有疑惑,还有对自身去向的茫然。
他们是海星宇的人,海星宇不在,我便是这里暂时的负责人,我看向那位运营主管,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王主管,麻烦你把最终的直播数据核算一下,然后发给我和海星宇一份,其他的先别动,等海星宇回来之后再做决定,今晚辛苦大家了,先回去休息吧。”
王主管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们弄完数据就走,你也早点休息。”
我没有再回应,只是缓缓转过身,走向办公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我一下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直强撑着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彻底垮塌了,但我哭不出来,眼睛干涩得发痛,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香烟吸入肺腑,一支,又一支,烟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脚早已冰凉得失去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
我只是坐着,脑海中塞满了喧嚣的废墟,那废墟之上,是林贝贝宣判的声音,是何凯不敢回头的背影,是何天奇说的那句“刮目相看”,还有直播间那些滚动的评论,以及让我热血沸腾的数据。
这一切都褪了色,扭曲成无声的讽刺,像魔鬼的呓语一样充斥在我的脑海。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走得一干二净,就连灯都关了,可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响起:“锦书,你在屋里吗?”
这声音我熟悉,是紫红。
我想回应她的,可是一张口,嗓子沙哑的厉害,居然没有发出声音。
办公室的门被我靠着,紫红推了一下没推开,便从透明玻璃墙往里看。
“哎呀!你真在这儿!刚才怎么不说话?锦书,你坐地上干啥?地上那么凉,你生理期还没过呢,赶快起来!”她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带着焦急和关切。
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想要撑起身,却发现腿麻得根本使不上力。
紫红已经等不及,把门推开了一道缝,瘦小的身影挤了进来,她穿着厚实的棉袄,围着头巾,脸被夜风吹得红扑扑的。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卖少年,手里提着两个很大的手提塑料袋,里面装着大概十几份饺子。
办公室里的烟味让紫红皱了皱眉。
“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我木讷地看向地上,烟头散落了一地,半开的烟盒里只剩下了一支烟。
紫红蹲下身,一把握住我的手,惊呼道:“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你这外面套个大衣,手凉的跟冰块一样……”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锦书,你赶紧起来,生理期还没过去呢,这样坐在地上,身体受不了的,直播换下来的衣服在哪呢?我让紫恒去给你拿,你赶紧把厚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