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可天空依旧暗沉如墨,厚实的云层像一块湿透的灰布,将阳光死死挡在外面。奥林斯的雨季,就这样带着湿冷的气息,悄然拉开帷幕。
尽管醒了许久,芙蕾雅还是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半点不想起身。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头,让她心绪难安。
首先是查克。那个笨小子根本藏不住心事,昨晚话语里暗藏的情愫,根本逃不过芙蕾雅的眼睛。虽然有些伤人,但那些感情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芙蕾雅不会,也无法对他人产生所谓的 “爱情”。对无法繁衍的神明而言,这种情感本就是多余且不必要的。可今天是他离开村子、追逐巡边骑士梦想的日子,作为朋友,她无论如何都要去送行。
其次是那枚棱晶。好吧,它现在已经没那么闪亮了。芙蕾雅从被窝里伸出手,指尖摩挲着核心暗淡的爱丽丝,昨晚她就是攥着这东西睡着的,不知为何,这枚冰凉的晶体总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从它零碎的话语里,芙蕾雅隐约猜到,这东西或许与她遗忘的过去息息相关。
“它叫我‘殿下’…… 难道我以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比如神秘国度的公主?” 芙蕾雅抓着棱晶,在床上扭成一团,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不切实际的身份。
最后是爱丽丝提到的 “危险”。村子周围到底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是不是该去探探,好让村民们提前做好准备?
“啊,好麻烦啊~” 芙蕾雅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闷声抱怨。一想到这些烦心事,她就恨不得赖在床上不起来。可肚子里传来的 “咕咕” 声实在太过响亮,最终还是败给了饥饿该起来吃早饭了。最近她的饭量好像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不会真把梅婆婆吃破产吧?
说到梅婆婆,她昨晚好像没回来?芙蕾雅走到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铁锅,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平时这个点,梅婆婆早就煮好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杂粮粥。她昨晚去哪儿了?
虽然不情愿,芙蕾雅还是只能去啃橱柜里干硬的黑面包,总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看来真的要下雨了。” 芙蕾雅合上木屋的门,抬头望向低沉的天空,空气里满是雨水将至的湿冷。现在时间还早,停泊在广场上的商队还没开始收拾行囊,离查克的送行也还有段时间,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下午出发。送点什么东西好呢?
芙蕾雅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不自觉地朝远离村子的丛林走去。爱丽丝说的那些 “威胁”,应该在荧光树之外的区域吧。
“诶,原来这里是连通的?” 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小半天,芙蕾雅终于走到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旁,这是弗里河,奥林斯与提里尔的天然国境线,也是她当初被查克从河里救上来的地方。
太阳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没法通过日影判断时间。芙蕾雅摸了摸肚子,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饿意,那就当现在是中午好了。
她取下背上的小背包,里面装着干粮和爱丽丝。找了个磨得光滑的树桩坐下,芙蕾雅一边啃着黑面包,一边指尖轻轻敲击着棱晶。弗里村周边的区域她基本都走遍了,没发现任何异常。如果爱丽丝说的危险真的存在,那只剩一个可能 —— 她的视线越过河面。它们或许不在奥林斯,而在仅一河之隔的提里尔境内。
要过去看看吗?这算不算是 “非法入境”?被抓到会不会坐牢?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极低频的低吼突然传入耳朵 ,那声音沉闷得像闷雷滚过地底,大多数生物根本无法捕捉,但依旧逃不出芙蕾雅的听力。
直觉告诉她爱丽丝说的那个东西就在对岸的提里尔境内,那声音里带着某种巨型生物的暴戾与腥气,很危险,可这种地方出现如此危险的东西,不仅会危及提里尔边境的百姓,更可能 “殃及池鱼”,威胁到弗里村,所以她很果断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踩着河流中露出的礁石跨过了弗里河来到了对岸的丛林。
然后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就猛地扑进鼻腔,那是腥臭粘稠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味还混杂着燃烧产生的焦糊味和排泄物的味道,芙蕾雅本就超常的嗅觉在闻到这股气味和差点让她窒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味道,为什么在河对面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芙蕾雅觉得这里就想是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将这里与外界分隔了开来,虽然不影响进出却能阻止气味的流散,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魔法吧。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捏住袖口捂住口鼻,强忍着恶心继续深入。循着气味越来越浓的方向,她终于在密林深处,找到了一个 “村子”——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村子的话。
房屋大多已经坍塌,断墙残垣间燃着成片的火焰,黑色的浓烟裹着火星,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土地,即便刨开几厘米厚的湿泥,也能看到下面尚未凝固的血污在缓慢流淌,断肢与腐肉像垃圾一样散落各处,手臂、头颅、碎裂的躯干…… 几乎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整个村子死寂无声,只有木材燃烧的 “噼啪” 声,和几只还没死透的家畜发出的微弱哀嚎,在空荡的废墟里回荡。
“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站在废墟边缘,指尖微微发颤。人间炼狱或许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可让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是 面对这样的惨状,她的内心竟没有丝毫波动。没有害怕,没有恶心,更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冷静,仿佛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咚、咚、咚 ——”
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那是某种巨型生物在移动。芙蕾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爬上旁边一棵粗壮的古树,藏在浓密的枝叶间,朝声音来源望去,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小木屋一样,双足站立同事长着一条覆盖鳞片的长尾,身躯即被毛皮覆盖背后伸展着羽翼,顶上长着两颗巨大长角的头颅,一颗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另一颗则是鸟类的头颅。
魔兽。这是芙蕾雅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词。这个村子,恐怕就是被这东西袭击了。可真的有这种魔兽吗?这种东拼西凑、极度扭曲的形态,在故事里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 合成兽・奇美拉。而且…… 魔兽会有意识地使用那种隔绝气味的魔法吗?
就在她思索的瞬间,那只奇美拉突然停下了脚步,左边的猫科头颅猛地抬起,血色的兽瞳精准地锁定了芙蕾雅藏身的古树 —— 四目相对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芙蕾雅的脊椎而上。
她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