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地重叠、挤兑，几乎要铺满整片天幕，像千万双冰冷的眼睛，俯视着脚下这座名副其实的 “人间地狱”—— 博高翰城。
一道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剑影破开云层，紧随其后的，是数不尽的虚幻冰箭。那是传说中能与神明抗衡的阿尔伯斯之剑，以及古老雪原部族传承的永恒追猎之箭，二者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城市最高处的金色高塔。
“轰隆 ——！”
巨响如九天雷鸣，传遍整片焦土平原。白色强光瞬间照亮天际，哪怕只有一瞬，也将这片荒芜大地照得亮如白昼。然而，菲尔妮可的攻击在即将触碰到高塔的刹那，一层淡金色屏障陡然升起，硬生生挡下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屏障之上，只泛起几缕细微的涟漪，便迅速归于平静，要知道，虽然还达不到完美施展但英武座与凛歌座的联合攻击，也早已超越九环魔法，触及了超位的门槛。
金色高塔的外平台上，挤满了博高翰的高位者。他们神情惶惶地抬头望着天空，其中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对身旁的博高翰老城主低声道：“博高翰大人，我们要不要先撤出……”
“没必要。” 老城主挥了挥右手，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举起左手握着的水晶高脚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美满的鲜红色葡萄酒，语气很是平淡。
“可对面是龙族啊……” 男子的声音仍在发颤。就算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仍能清晰看到云层中那道庞大的阴影 ——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巨龙，而传闻中，巨龙只需动一动爪子，就能轻易毁灭几座人类城市。这份源自血脉的恐惧，让他浑身发僵。
“伯爵阁下，你该对自己投入的钱有信心。” 老城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座屏障从设计之初，就是按‘抵御世界末日’的强度打造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自负，“这可是我的杰作只要原料充足，就算是奇迹级魔法也能挡下来。据我的推演，哪怕是起源魔法，也能抗上不少时间。”
博高翰的狂妄确实有资本。迄今为止，这座屏障已经硬接了菲尔妮可数十次进攻，却始终毫发无损，连能斩伤神明的阿尔伯斯之剑，也对它无可奈何。
“你就这么喜欢当缩头乌龟？” 半龙化的菲尔妮可悬停在屏障之外，声音穿透空气，直指里面的老城主。明明只隔了数百米，但这层淡金色的屏障成为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真正的战略家，从不会做硬碰硬的蠢事。” 老城主语气随意，又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里满是轻蔑，“你随意。”
“你把赫斯提雅他们怎么了？” 菲尔妮可紧咬着嘴唇。
“赫斯提雅？哦，你说那个试验品。” 老城主故作思索状，语气轻佻得像在谈论一件物品，“放心，她还活着那可是上好的研究素材，白焰，那是神明的力量，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死了？至于其他的‘消耗品’……” 他冷笑一声，“他们可是上好的原料”
“该死的家伙！” 怒火瞬间开始燃烧。
“该死？我可是人类进步的奠基人。” 老城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悦，“没有我的技术和知识，人类怎么在末日里活下去？博高翰，会是人类最后的堡垒。”
“人类的？...”菲尔妮可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扫过平台上站着的那些锦衣玉食身宽体胖的贵族们，“是你们的吧”
博高翰的恶是自上而下的，在这片土地上稍有优势的人就会欺压弱者，哪怕曾是邻居、挚友；弱者无力反抗，便转头欺压更弱的人。苦难的螺旋层层叠加，无限向下坠落，永无尽头。
“怎么，你又开始和那些底层人共情了？” 老城主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这是博高翰的生存法则，也是世界最根本的逻辑 —— 弱肉强食。强者可以杀害、抢夺、奴役，不择手段地活下去，这本就是伟大的神明定下的生存法则，不是吗？”
“别把一切都推给人性。” 菲尔妮可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你种下的‘恶因’，就不会有这么泛滥的‘恶果’。”
“那又怎样”老城主漠然地开口，“你救不了所有人。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博高翰，依旧是博高翰。”
是啊，我救不了任何人。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突然席卷了菲尔妮可的心。就算今天救回了赫斯提雅，就算今天杀了老城主，又能怎样？罪恶的种子早已在博高翰的土壤里扎根：奴隶交易、杀人越货…… 这些事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止。在这样的环境里，迟早会诞生新的 “博高翰”，新的 “老城主”。没有拯救，没有改变，只有无尽的循环。
“我救不了任何人……” 菲尔妮可的眼神渐渐空洞，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但仅仅一刹那后，那空洞里重新燃起了决绝的光芒，她高举手中的 “亿万星辰”，剑尖直指苍穹，璀璨的光华如星河般在剑身上奔涌流淌。
“那就给予所有人公平的死亡。”
夜空骤然凝滞，所有星辰都停止了闪动。下一秒，它们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一起转动起来，在空中拉出一道道耀眼的星轨。这些星轨迅速远离这片天空，无限绵延的黑暗里，最终只剩下九颗格外闪耀的星辰，悬浮在天幕中央。
然后，第一颗星星动了。
“【九耀天星】”。
这是万年前最古老的预言：象征九位至高神祇的命星，若有朝一日连成一条直线，便代表神明对世界的不满，他们会摧毁大地上的一切，让世界重新开始。
观星塔曾预言，不久后将有一场末日降临人间。而今天，菲尔妮可亲手提前拉开了末日的序幕 —— 一场只属于博高翰的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