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办完婶婶的葬礼后,再一次来到了墓地,他将一束鲜花放在墓前,而后久久伫立。
天色阴沉,细雨沾襟,厚重的云层如幕布般一片片的压下,天光也随之投下幽暗的阴影。
暮鸦的鸣啼,凄凉般的悠悠传来。
潜伏在在枯草间的微风,夹杂着湿冷的腥气,似在预兆着暴雨将至。
墓园的树木经年失修,扭曲而瘦长的树枝,在忽然亮起的雷光中,像是埋怨般的,阴惨惨的指向天边。
许久,唐玉深深鞠了一躬,算是作为离去前的告别,走出了墓地。
古时,养育自己的至亲离世,需要守孝三年,而今他仅请到了四天的假期,只能匆匆赶往车站。
公司的同事们颇为此抱打不平,既出于对他的同情,也有对自身境况的担忧,毕竟人有旦夕祸福,倘有一天他们的至亲出事,谁也没办法接受这样人情淡薄的处理方式。
不过,唐玉却对此无法言说,他一想到葬礼上人们看向他的怪异的眼神,就有一种逃也似的挫败感。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曾仔细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猜想也许他是得了某种怪病,某种至今还未曾被医生们确证过的怪病。
要不然在葬礼上,人们悲恸哭泣的时候,他何以能木然的呆在一旁挤不出半点眼泪呢?
从墓地出来,他搭上了一辆计程车,没过多久,车子就停在了一栋三层楼房前。
雨已经开始大了起来,天空也越发阴沉了。
红瓦白砖的房子孤立在雨中,就像一个被尘世遗忘的幽魂。
城乡结合部就是这样,即使是新建不超过十年的房子,一旦时间久了,也灰暗的散发着陈旧腐朽的味道。
屋子里,丫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偏着头,愣愣无神地凝望着窗户外面略显孤寂的庭院。
唐玉关掉水电闸门后,锁上了连接着玄关与后院的大门,屋子里一下变得幽暗了起来,他拍了拍丫头的肩膀,说道:“走吧。”
丫头抬起头,眼眶仍是红红的。
丫头名叫唐琳,今年刚满十八,在雾都的大学里就读大一。
与作为养子的他不同,唐琳是叔叔婶婶晚来得女,但一家人相处日久,二人也和亲兄妹般没有区别。
看着她那优美而又近乎凄凉的眼神,唐玉有些愧疚的垂下眼帘。
婶婶是一个念旧的人,在叔叔走了以后,越发的不肯离开这片生养之地,她有时候在门前坐上一天,有时候和街坊邻居们串串门,唠唠嗑。劝了几次后,唐玉也没能说服她到雾都一起生活。
谁曾想,前一天才被告知婶婶摔了一跤,第二天,唐玉还没来得及赶回来,竟已经传来噩耗。
也许他终究是该再劝一劝,说不定就能避免不幸的发生。
朦胧的雨幕里,二人紧锁大门,像是最后一次那样,遥遥回望了一眼这栋生活了许多年的房子。
“哥哥,就只剩我们两个了。”唐琳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忽然面露哀婉的说道。
唐玉愣了愣,忽然想到,婶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是以一种开玩笑般的口吻。
“我哪天走了以后,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她安详沉稳的说道,看到唐玉愕然的表情,才调皮般的忽而转口到,“开个玩笑啦。”
要是所有的不幸都只是玩笑,那该多好。
唐玉心里默念着,握住妹妹的手,离开了这片沉重,充满着回忆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