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幻想揉成的梦境消失了,格因醒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单从屋内亮色来看就知道,夕阳,柔和的夕阳,窗外必是令人沉思的黄昏。他缓慢地抬起手才知道,手就像灌满了沙子一样,嘴角也早已干涸到麻木,各种迹象都告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屋子里的天花板,到格局陈设,都透露着属于它被精心打扮出来的典雅,视角不断转移,格因才意识到他已经坐起来了。这里是哪里?格因很想这么问,但是他只发出了第一个音,又将后续的话吞了回去,沙哑难以发声的嗓子再一次提醒着格因,自己睡了很久。
或许是听到了屋内细小的声音,快而不紊的脚步声从房间外的远处传来,逐渐变大,越来越近,格因不难猜到这个人就是为了自己而来。
门轴转动和门被推开关闭一气呵成,门外的亮光爬了进来又被吃掉,从并未顾及到的细节来说,那位女孩并没有敲门。格因也并没有放下警惕,从她的行为来看貌似是认识的人,但是格因自己却想不起来,格因没有说话,只能以审视来代替干涩的喉咙。
那是有着一头白发的少女,侧面的短发到了颚下,后面的长发刚刚过了两肩的位置,着装虽然没怎么见过类似的,但从裙摆的层次来看,应该是定制的并且价格不菲。
女孩有着紫色的眼睛,令人在意的是,她右瞳的右上角有四分之一个时隐时现并且旋转的绿色魔法阵。
看到格因醒来,女孩手上薄薄的书差点滑到地上,拿书的手攥得更紧便是她惊讶的证明:“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女孩离开的这几分钟里,格因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吊灯没有点亮,取而代之照明的是桌旁还剩大半截的蜡烛,香薰瓶里插着的花也很新鲜,它们的组合也没有刺鼻的气味,近处的话床被都很柔软,自己体温也适中,女孩对自己的照料这么精心,格因却貌似错过了说谢谢的最佳时机。
格因有些混乱的思绪被不知何时进来的她打断了,女孩正端着托盘,里面是不断向上吐着热气的茶杯,这会儿格因无所适从的脚正代替双手摩挲着暗红色的毛绒地毯。不远处的火炉并没有煽动着格因,他的焦躁早已散去,已经好转到仍有一丝涟漪的心。
油的醇,抵住了口水,米的香,碾过了腔壁“很……好喝。”纵使只有三两个字,格因也算是被茶水所滋润得和盘托出了。
“谢谢”,“但感谢不止于此,可以先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侧对着火炉的沙发被女孩推到正对床的方向,随即自己也坐了下来:“窗外很好看的,你不想欣赏一下吗?”
格因:“如果我没有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地点和陌生的人交流的话。”
“还真是着急呀。”女孩倒是不慌不忙:“那简单问你几个问题吧。”看着格因没有任何行为,女孩便继续说了下去:“玛德琳你认识吗?”
“不认识。”
女孩又继续说道:“很好,她现在是这个帝国的王,而且是你的敌人,记住这些就可以了。”
“怎么平白无故多出来个敌人,而且现在的王不是尤肯么?”
“那么你肯定知道奇迈斯希斯吧?”女孩没有回答,而是接着提问。
“占据了整个世界一半的帝国。”格因对于这种五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感到不耐烦,而眼前的女孩并不像有侮辱他的意思。
“嗯……是对的吗?好像答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年几岁了?”
格因有些生气却没有表现出来,另一边他不断思考着自己哪里回答错了,应该是女孩在开玩笑吧。“20。”格因没有长时间考虑别的事情便回答了她。
“你已经22了,看来我们的计划很成功,虽然你肯定是不记得了。”格因听完这些话就笑了,女孩看见格因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出来:“不信也是预料之中,走吧,带你去照照镜子。”女孩走在前面,只留给格因短暂的接受时间。
如果除去女孩瞎编,格因还有个猜想,而且感觉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即使不愿接受也已经触手可及。
门打开的那一瞬,自然光与格因打了个照面,从房间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大门一侧嵌入大部分墙壁的窗,整栋公馆有着澄红的光束潜入,呈现出来的静置的岁月,像是河底被流沙覆盖半数的怀表,在这里呼吸也会变得缓慢,有着惹人羡慕忘却时间般的自由。
弥留在花丛中的蝴蝶,在这温暖中驻足又该有多好呢?
他们所在的二楼,能看到最显眼的还有中间的玻璃吊灯,有着黄昏的光,这些被挂满了的闪亮的金片,不开灯也有着辉煌的效果,如果这是夜晚,吊灯一定会代替夜空挂满金色的星辰。
到了。
走廊的尽头,拐角的洗手台,银框里面的镜子,与陌生的自己。
长发与装束都没有印象,身高或许高了一点,格因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女孩说的是实话是他最难以接受的,双手杵在大理石台上,“真的是22吗?”格因思考着,“她提到了计划?什么计划?”中指无名指弯曲地抠在石台上,“两年吗?我怎么没有印象?”额头上偶尔会有汗滴沁到衣服上,“对了,好像还有什么敌人?”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撞到脑子了睡了两年?或者是她说谎了?还是……”相信陌生人而且是这种离奇的话当然很难,“但是……”格因瞪大的眼睛仍在镜子里没见过的自己中搜寻着答案。
后面突然出现的手拍了格因一下,格因也显然被吓到随后叹了口气。
“在这看了三分钟啦,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那么可以讲讲吗?”格因反问道。
不知不觉中女孩把格因领到了楼梯前:“在那之前先问一下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想法也得先知道你是谁吧。”
从二楼往一楼去,女孩走在前面,格因跟随着,二人就这样走了一半的楼梯,“哦对,我忘了你不知道,的确不好意思。”女孩像是才想起来了什么。
“那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女孩思考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等一下,楼上有人。”格因抬头看了看,是墙壁,墙壁之上也并非无从得知。
“的确有魔力源……”还没等格因说完,石块、粉尘、数支长枪与响声自上而降,枪扎在女孩前脚一尺不到的台阶上,还未等格因后退半步,格因身后的阶梯也被同样的手法插满斜着的枪,后面上方是数支圆形枪孔,前面则是布满裂纹,还有一个容许人通过的窟窿,透过洞看去,是一个黑色制服的女人,她也没有吝啬格因的想法,果然从上面跳了下来。
“水皇…但是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人。”黑色制服的女人还是手握着长枪,长枪也是黑色的,而衣服和枪都因为尘土的原因染上了不少灰色。“绫还是像小狗一样啊,跟在他的后面。”
格因也是终于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绫,但是女人口中的水皇是指自己吗?格因手藏在了身后,手心朝后不断汇聚着魔力,但是魔法阵或者任何生成物都没有出现。
绫:“怎么会呢,现在不是他跟在我的后面吗?”
女人却没心思开玩笑:“把灭城之光还给我。”
绫:“那东西并不是丢了,而是放在我这里保管而已,而且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看不住,这也能赖我吗?”
女人:“如果你没有偷走,王城早就没了。”
格因一句话也问不上,插话只怕会把气氛弄得更紧张,更难受的是自己的脚已经站麻了,被枪束缚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蹩脚的演技,灭城之光以魔力量来讲的确可以比肩终极魔法了,但是你们只靠一个终极魔法就攻城吗,怕不是只会把无关的民众全都消灭吧”据理力争的绫随后却又产生了疑问:“等一下,你怎么还记得这些?”
“没错,玛德琳的手段只对奇迈斯希斯有效。”女人看了眼怀表:“和我们合作的话那个魔法就送你了,如果跟我们对着干的话也可以,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再见面的。”女人撞开窗户逃了出去,格因与绫周围的枪也化作雾气消散了。
这个女人作为某个组织的人,绫也说了仅靠一个终极魔法不可能对玛德琳肆意妄为,所以要东西只是借口,而她又是执行者,也就是说很大概率她不是组织的首领,上面另有其人,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但是能通过她的官职来判断回收终极魔法的重要程度,间接推算出这个组织的实力,又多了项调查她官职的任务。格因是这么判断的,至于同盟或者对立那都是后话了。
格因:“绫?”
绫:“你好,是我。”
格因:“水皇又是谁?”
绫:“是以前的你。”
格因:“我两年内记忆怎么没的?”
跨越碎石与断裂的柱子,就像是下山一样,接待室在一楼的左侧,还未等到达那里歇脚,绫就已经解开格因心中的疑惑了。玛德琳杀了上一任王,随后她篡改了奇迈斯希斯帝国内所有人的记忆,强制让人们认可她,格因抢先一步把自己的记忆藏了起来,空白的东西她无法扭曲。还未等格因开口,绫又说明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帝国,但是关系有点紧张。奇迈斯希斯是其中一个国,自己与刚才那人记忆没受影响是去了另一个国,也就是珐欧斯。
“这个屋子还真是漂亮啊,只可惜大厅被打漏了,节哀。”
“这栋公馆不是我的。”
不是绫的,那该想想怎么抓住那个黑衣女人向房主赔钱了,在那之前还得先向那个不认识的房主道个歉。
公馆外面的四壁都是玻璃,里面是植物区,再里面又有墙壁把植物区隔了起来,接待室的窗外就是植物区,室内布满了绿色与紫色的光,窗底自下而上有绿植蔓延,将窗户向下拉,是部分植物区向下沉的机关,直到接待室的窗里只剩外面的谬之花和红枫树为止。
紫色的花,谬之花,这种花和魔力是同一种颜色,会发出微弱的光,从种下到开花只需要十秒钟,永不凋零,却一碰就碎,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花,是顽强与脆弱的矛盾结合体。
紧接着两人来到了接待室,墙上挂着幅油画,是一个粉发女孩的背影,貌似是在对着庭院花坛里的谬之花浇水,格因扫了一眼,撇下某种违和感,还是先问了为什么在刚才的对峙里自己没有释放出任何魔法。
绫:“你把能力随记忆放在了一起,而且分成了四份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一楼让格因逛了个遍,格因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楼上也没有探索的必要了。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呢?啊,我想因为刚才的骚动,很快就要来人了,毕竟你现在是玛德琳的部下,现在开始就要靠赚取她的信任来生活了。”绫回应道。
听上去就要大费周章。
“在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就幻想过这样的房间,这样的家具和这样的格局,如今它们就摆在我的眼前。”
绫像是猜到了下一句话,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格因看了看大厅无法填补的漏洞,也顿了顿:“这该不会是我的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