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如此精美的梦还是前所未有。
“只有你们两个?”尤肯坐在王座之上,俯视这二人。
我的眼前出现了三个人,两个站在一起的不速之客,还有个高高在上的老头。
二人没有回答。
“还真是怀念啊。”玛德琳观察了周围,她又攥了攥自己的手,然而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而且算上我不是三个人吗?”
一位是紧握着匕首的卡萨尤斯,虽说可能时间早了点,但样貌却一点没变,另一位是戴着纯黑色面具的一个人,面具上眼睛的位置只有一条横线,嘴上是一个缺口向下的月牙。
“熟悉的对位……虽然我当时看不到就是了。”玛德琳站在三个人的侧面,转过头看向尤肯:“喂,这是什么情况?”
尤肯没理玛德琳。
“你们都看不到我?那就不是操控时间了,只剩做梦或者强制回忆的什么魔法了吧。”
从三个人的反应和自己没有触觉来看确实如此,这里是梦。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发生了什么呢?”尤肯拖着剑往台阶下走,地毯被划出了一条工整的线,就连更下面的石阶也是。
“来吧,说一下你们的目的吧,毕竟带着这么大的恶意踏入这里。”
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挠了挠自己的脸,又两手将面具调了调位置,摆正了一下。而旁边的卡萨尤斯双手紧握着两把匕首,显得格外紧张,刀把的颜色被汗渍浸得比以往更深了。
“不回答吗……就算你戴着面具我也能大致猜出来你的身份。”
面对着尤肯的步步逼近,假面一动不动,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人在思考着什么,卡萨尤斯的话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此庞大的战意压在他的面前时,他也只能从这不知为何变得稀薄的空气中,贪婪地汲取氧气,呼吸声盖过了尤肯的脚步。
尤肯拔出了大剑,举过头顶,顺势向着假面劈了下来。
假面将右手举起,手前出现的魔法阵里掉出了一把刀,握住,进行招架,从单手拿剑来看,这个人并没有把尤肯的这次攻击放在眼里。
刀碎了,尤肯的大剑轻松地把银刀劈成闪亮的碎片,随着假面的两下后跳,碎刀片散落了一地。
刚才的无法抵挡也像是在假面的预料之中一样,只能侧身闪避开大剑。为了迎击尤肯接下来的进攻,面具人的手再次举了起来,魔法阵里出来了一把更厚重的大剑,随即单手扛在了肩膀上。
黑色手套下的四指向后弯曲,做出了挑衅的动作,在向尤肯说着无声的“放马过来”。
尤肯的冲刺也为下一次攻击卯足了劲。
又一记下劈。
假面这回双手都用上了,一手持柄,一手抵住剑中的位置。
武器还是碎了,即便新创造的剑比之前的刀要厚的多,结果还是碎得很轻松彻底。假面的反应也很快,尤肯的大剑划到自己手的一瞬间,便收手下蹲,后滚,双手拄地后空翻拉开距离。
即使隔着面具,众人也似乎能感受到面具之下的那张脸的惊讶,毕竟假面失误受伤了。
厚剑的前中段像石块一样大小不一的散落在地,不远处的地方还有自己手心印上的血迹。
“肯定不是力道太大,也没感觉到魔法。”假面说话了,本就偏中性的声音在戴面具的情况下更让人无法分辨其性别。“这是王血的战意吧。”
“了不起。”仅凭两招便分析出了尤肯的能力之一。“正常人的战意都大差不差,但王血的战意就不同了,和王血的魔力一样,都有特殊的能力,光是知道这点的人就少之又少。”
“但我的动作也没有变慢啊,难道说一直对我施加的魔法是其他的感知魔法吗?”尤肯能够察觉到外面在发生些什么,但他自己的身上也被什么魔法所困,即使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招架,对冲,吸收,拦截,只要他想的话,任何手段都无法阻拦尤肯的攻击,其攻击无法被任何形式破解,这就是尤肯‘王血’的战意,在他活着的时候,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情报,只有死后才被公开,即使他当时的魔力极其低迷,但依靠这战意也足够打败这两个人了。”玛德琳又看向二人,观察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突然,玛德琳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意思,梦要醒了吗?”
即使一片漆黑,她也能感觉到,梦境之外有人在自己的周围走动。
“这个魔力是厄克斯吗……竟敢打扰我睡觉。”玛德琳的意识逐渐清晰,“好不容易梦到精彩的地方,算了,先不理他,继续睡的话有可能能把梦接上。”
再一睁眼便跳转到了下一个画面。还是同样的位置,只不过三个人都已经遍体鳞伤。
“啧,过程没看到是真可惜,但这跟我记忆中的大差不差。”
假面左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脸,或许是怕面具随时脱落,那只手的缝隙中也不难看到面具的破损,以及鲜红的伤痕。
卡萨尤斯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喉咙上的伤口让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更刺耳,按着肩膀上更大的伤,狼狈地靠在离二人不远的宫殿的一角,很明显,以他的实力而言几乎没法插手。
尤肯的右肩上插着卡萨尤斯黑色的魔法匕首,也是卡萨尤斯对他造成的唯一伤害,其他的伤都是假面所造成的,左半身的数个刀印,左腹左臂被爆炸炸伤,右腿被弩击中,斜嵌着四根短箭,依靠战意整体来说并没失血很多,从喘气的样子来看更偏向于体力不支。
“能跟尤肯打成这样吗……他究竟是谁?”
不知何时,外面有一团魔力越来越近,直逼着宫殿。
假面的面具被魔力重新缝合了,捂住脸的手也放了下来,“你也感觉到了吧,这么大的魔力,我的增援来了。”
“那又如何?”
“光是和我打就已经势均力敌了,那要是再来其他人的话?”
“你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尤肯的确没虚张声势,即使他遍体鳞伤,庞大的战意依旧深不可测。
“?”,“不对,这是谁的魔力?”假面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远处的门。“这样吗……”,“卡伦那家伙把我给骗了吗?”
“珐欧斯的王吗……”玛德琳捕捉到了假面漏出的信息。
“啊,可惜这增援不是你的。”
“……来的好快啊,如果我回去的话还要和自家人勾心斗角,你说呢?尤肯,我不如玉石俱焚了吧。”假面未等说完,就已经缓缓抬起了手。
黑色面具人的手前出现了比人还要高的魔法阵,魔法阵呈现的五彩也反射在面具上,黑色也露出了光泽,不断地闪耀着。
“以魔力为幻之顶……”
“吟唱吗?”尤肯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要使出终极魔法,自己有三种办法来御敌,一种是与即将来的增援一起进行攻击,但尤肯并不知道增援能不能赶上;另一种是自己舍弃防御,发动攻击,这个距离想重创敌人还是可以做到的,杀敌很难,所以能否打断敌人是个未知数;最后一种便是直接扛住,即使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魔法,但自己的战意足够多,“那只能这样了吧。”尤肯把大剑停在了空中,呈防御姿态。
“……以星铸名,以战意为幻之墙,虚无为怆,降至众人面前……”
“这种薄弱的防御是在拦谁呢,假面君?”黑色面具人提前在身后布好的魔力墙全被身后不知何时闯进来的女人化解了。
“……精神皆伤,终极……”假面并没有理会女人。
“那这个人我就带走了,尤肯。”终极魔法尚未完成却临门一脚之际,圣女触碰到假面人的一瞬间,两人消失不见了,其汇集的魔力也在瞬间消失。
威胁终于没了,“那个人不认识圣女吗,没事,让二人独处一会就知道她的实力了。”尤肯这样想着。
“可算是结束了。”尤肯把腿上的箭撅折,把箭头用为数不多的魔力吸了出来。
“的确是结束了。”睡梦中的玛德琳说着尤肯听不见的话。
“喂,灰桐,维奥拉,上官,都不在吗?”体力耗尽的尤肯坐在了王座上,“怎么还没人能解决这乱象的。”
脚下突然摸上来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腿。
“你还活着啊。”尤肯一脚直接将半死不活的卡萨尤斯踢出王座下的台阶。“粘上这么多,结果还是得换个地毯。”本就暗红的毛毯现在又镀上了一层鲜艳夺目的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叫他们他们就不会自己来是吧。”尤肯思索着:“不对,主要应该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人拖住我,实则是声东击西。”
“玛琳!”半死不活的卡萨尤斯用尽全力去呼喊。
“?”尤肯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胸口上突出来了半段刀刃,上面的血染红了王的披风和战衣,尤肯的心脏被贯穿了,伤口处的红色像病毒一样在不断扩散。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年轻的玛德琳并没有吝啬尤肯的疼痛,手上的刀像锯一样剌动着他里里外外。“我会解开你的疑惑,前提是别乱动,不然你会死的更快。”
“原来是你吗?从暗处一直对我施加魔法的人。”尤肯的手在身侧摸索着随身携带的匕首,尽管声音微小,还是被年轻的玛德琳注意到了。
“啊,没错,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站在这个王座后面,可是一丝都没有懈怠啊,你刚才有一点说错了,陛下。”玛德琳转着刀柄,尤肯的内脏被搅动着,“外面的只是拖延的,王宫里面发生的才是真实的目的。”
“究竟是什么魔法……”
“记忆屏蔽,我只屏蔽了你能感知到我战意和魔力这件事,屏蔽一直没有间断过。”
“这么说圣女来了没有告诉我王座后面有人,就是因为她认为我能感知到你是理所当然的,把你当成友军了吗……”
“只要你一直流血,死是迟早的事,只要外面拖住时间就行了。”年轻的玛德琳没有回答尤肯的上一个问题。
“你是认为我连回头杀死你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当然有,只要你想杀我,可能是随时的事。”玛德琳话锋一转:“但是,前提是你得活下来,杀死我才有意义。”
“跟反贼同归于尽又有什么不好。”
“索挪司,他的的议案你不会忘了吧?”
“你也是……”
“没错,我是那两个人的女儿,这下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了吧。”
“……”
“为什么不说话,那只能说明你是知道当时的情况的,这就是你的选择,牺牲了部分人来换取其他的利益,没人能说得上是谁对谁错,但是……我要你的命总没有错吧,尤肯。”
“就算是我杀了他们,你又杀了我,那谁又来杀你呢,我的儿子吗?这条链就到这儿吧,由我来消灭你再合适不过了。”
“没有人能够威胁我,我会成王。”少女的眼里只有决心。“而且我不会伤害皇子的,尤肯,我会比你做的更好,五年以后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在奇迈斯希斯里都会比现在少很多,空前绝后。”
尤肯没顾及咳出来的血,露出了年轻的玛德琳看不见的笑。“我都要死了,你爽约了怎么办?”
“那你的在天之灵好好的给我看着,我究竟能不能做到。”
尤肯想了很久:“那在大家认可你之前,你可别来找我。”
“当然。”年轻的玛德琳抽出了刀,任凭鲜血的流淌,尤肯倒下了,王和王座都被开了个同样洞。
“……当时的我还是思考的太少了,以为这种说辞能说服尤肯是理所应当的,我就没感到些许的不对吗?”看着这片狼藉的场面,玛德琳陷入了一阵沉默的思考“……那时或许只有庆幸了吧。”
大门被撞开,盛况被姗姗来迟的二人尽收眼底,惊讶定住了不知所措的身躯,这样的情形让皇子与另一个陌生人变得无法思考,或许把这名为玛琳的不速之客抓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能用大面积杀伤的魔法,尤肯的生死未卜,也不能用更为精细的魔法,戴冠的时间更短。
只能跑过去了吧。
“只有两个人吗……加冕仪式会不会平淡了点。”
年轻的玛德琳没有在意他们的飞奔,不曾思考过,他们的到来是为了处决自己,还是抢救身体被开洞的死人,都像是与她无关一样,年轻的玛德琳戴上了令人瞩目的王冠,赤色与真金融合的纯粹,橙色与鲜血凄美的混杂,新王闭着眼,崭新的“王血”为她的存在重新计数。
画面定格在了这里,奔跑的两人,躺着的两人,坐着的自己,与王座旁觉醒的刀。这一刻就像是不会动的雕塑一样,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长梦结束了。
我或许只是想起了这么一个画面吧,就把以前的事又重温了一遍。“仔细想想或许还能多点情报,不过有些地方可能和事实不一样,毕竟是梦吧。”
周围是死一般的静,想到自己曾经的偷袭,现在的玛德琳即使在王宫里感受不到魔力和战意,她偶尔也会环顾周围,再扒着王座的边缘向后面看看。
观察结束便是思考,手掌放空拄着下巴,她依然觉得着自己会完美地继承尤肯的位置,自己会比那个人做的更好,玛德琳也依旧坚持着,可能也是因为要处理事务多到没什么时间去动摇自己的决心。
“别托梦给我了。”玛德琳笑了笑:“这些事,我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啊。”
帝王起身向着大门走去,卡萨尤斯跟在后面,王回头看着屹然不动的王座,她摆了摆手。
“这破椅子这样坐着还是挺舒服的…”
“…但不该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