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沈天时先生身后轻轻合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位瘫在沙发上的大小姐。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平常无论是面对同学、同事还是陌生人,我总能迅速找到话题,打破僵局。可此刻,对面坐着的是位名副其实的豪门千金,我那些寻常的社交技巧似乎全都派不上用场。我完全摸不透她的喜好,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哪句话就触了这位宅女的逆鳞。
沉默在现场不断弥漫,只有她翻动漫画书页的沙沙声。
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受,更别提对面那位估计习惯了自在的大小姐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她先受不了了。
她“啪”地一声合上漫画书,抬起那双乌黑却带着点慵懒的眼睛瞥向我,没头没尾地抛来一句:
“你会打游戏么?”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开场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她坐直了些,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些许挑衅的弧度:“虽说我父亲雇佣了你,但要教导我,首先得让我认可你吧?”
“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认可?”我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她利落地拿起茶几上的游戏手柄,在我面前晃了晃。
“拳皇,玩过么?”
“……好怀旧的游戏。”我有些哭笑不得。
“少废话。”她熟练地打开巨大的液晶电视,调出游戏界面,“三局两胜。只要你能赢了我,我就认可你当我的老师。怎么样,很简单吧?”
我在心里默默扶额。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宅女。我大可以搬出她父亲来压她,但那样做,恐怕只会让她更加抵触,后续的教导工作将寸步难行。
想要真正引导她,或许首先得进入她的世界,用她认可的方式获得许可。
想到这里,我压下心里的那点无奈,爽快地拿起了另一支手柄。
“来吧。”
“可别因为输给我就哭鼻子喔。”她自信满满地扬起下巴,“我可是很强的。”
我们移步到电视前坐下。冰凉的手柄握在手里,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我有些恍惚。
我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正经地打游戏是什么时候了,自从来了国外,这些学生时代的娱乐早已被搁置。
游戏画面加载出来,熟悉的角色和背景音乐勾起了些许回忆。我赶紧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招式、连招和必杀技的碎片记忆,手指在按键上试探着寻找感觉。
就在我还在努力适应的时候,第一局已经在她行云流水的操作下迅速结束了。
“别灰心别灰心,”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语气轻快,“输给我不丢人。”
拿到首胜,她显然有些轻敌,几乎是立刻开启了第二局,没给我太多调整的时间。
然而,就是这第二局,我逐渐找回了些昔日的手感。肌肉记忆开始苏醒,预判、闪避、连招……
我抓住她一个微小的失误,一套组合拳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屏幕上的KO字样出现时,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你……你开挂了?”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瞪着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顺着她给了个台阶:“只是这局大小姐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想必是上一把赢了就轻敌了吧?”
她闻言,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但眼神明显认真了起来。
她默默地转回头,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开启了最终对决。
第三局,气氛截然不同。她祭出了自己最拿手的角色,攻势如潮水般猛烈。我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预判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手指在按键上几乎舞出了残影。
几分钟的激战,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电光火石的味道。
最终,我还是以微弱的劣势败下阵来。
我轻轻放下手柄,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坦诚道:“看来我让大小姐失望了。”
她却摇了摇头,撩了下有些散乱的长发,额角甚至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少了最初的轻视,多了几分棋逢对手的亮光。
“不,好久没碰到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了,我打得很过瘾。”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畅快,“勉强算你过关吧。快快,我们再来一把!”
我一时有些愣神,不知这算是顺利过关,还是陷入了另一个“游戏陪玩”的陷阱。
但无论如何,初步的认可总算是拿到了。
我深知,人在兴致高处总是更容易沟通。现在扫她的兴绝非明智之举。于是,我从善如流地再次拿起手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又陆续切磋了赛车、双人冒险、射击……各种类型的游戏。
时间在按键声和屏幕光影中飞快流逝。
直到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瘫回沙发上,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尽兴的笑容。
“你游戏很厉害嘛,”她歪着头看我,“平时没少玩吧?”
“小时候和妹妹玩得比较多,最近几年为了学业和工作,基本没怎么碰了。”我如实相告,“刚才也是慢慢才找回点手感。”
“熟悉几分钟就能和我打得不分上下?”她挑眉,显然有些不信。
我笑了笑:“都是以前被我妹妹虐出来的,她的技术比我厉害多了,从小到大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话音刚落,我清楚地看到大小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一下子凑近我,语气充满了期待:
“这么说,你妹妹是位游戏高手咯?呐呐,你明天把她带过来和我切磋两把怎么样?”
这可就让我为难了。
“这恐怕不行,”我无奈地解释,“我妹妹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忙。大小姐如果真的想和她切磋,不如去大学里找她?她和你同年级,我想你们应该能合得来。”
一听到“大学”两个字,她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连刚才玩游戏时的兴奋劲也消失无踪,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回了自己的安全区。
“那还是算了,”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去上学。”
我试图缓和气氛,介绍着大学里的趣事:“大学里其实很好玩的,有各种有趣的社团,能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校园里喂养的猫狗都很乖……”
“那里就是耶路撒冷我也不去!”她打断我,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
“可是……”
“行了!”她猛地站起身,背对着我,下了逐客令,“你和父亲还有合同要签吧?你可以走了。”
见她态度坚决,抵触情绪强烈,我知道此刻再多说也无益。沟通需要时机,硬逼只会适得其反。
我顺从地站起身,默默离开了这个充满二次元气息的房间。
轻轻带上门,我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仰头望着精致的天花板吊灯。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不断盘旋:这份差事,果然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