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我坐在一旁，看着沈望舒小姐手中的笔在试卷上飞速舞动，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原本空白的试卷就被她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那股子利落劲儿，倒真有几分她平日里的骄傲模样。
“搞定。”
她啪地一声合上笔帽，将试卷递到我面前，下巴微扬，唇角挂着自信的微笑。
“确定不再检查一遍？”我问了一句。
“不需要，”她答得干脆，“本小姐的学业水平还没有差劲到这种地步。”
我耸耸肩，接过试卷，铺开旁边早已备好的标准答案，逐字逐句地批改起来。她悠闲地靠回椅背，拈起佣人刚送来的精致糕点，小口啜饮着花茶，一派轻松自在。
然而，红色的批改痕迹越多，我的叹息就越重。
最终，我放下笔，抬眼看向她：“很遗憾，没有及格。”
“噗——”她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肯定是你看错了！”
我将试卷和答案一起推到她面前。她一把抓过去，指尖捏得纸张微微发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会吧？我有这么差劲？明明之前成绩不错的……”
“果然和你父亲说的一样啊，”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荒废学业太久，思考能力都跟不上了。”
“才不是呢！”她立刻反驳，但底气似乎没那么足了。
我起身走到她房间里那面巨大的书架前。指尖掠过那些精装小说和各类杂书，从中精准地抽出了几本蒙着些许灰尘的初中课本，放在桌上。
接着，又抽出高中部分，一本本垒起来，竟也堆了不小的一摞。
“我们的时间不多，”我看着那摞书，正色道，“争取在一个月之内，把你的学业水平提上来。”
“一个月！？”她几乎是惊叫出声，“你当这里是天才速成班啊？”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你不如拿着书直接把知识往我脑子里灌算了！”她瘫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有些无奈：“如果有这种更高效的方法，我当然也乐意使用。好了，快些动手吧，先从巩固你的数学开始……”
她虽然满脸不情愿，还是拿起了笔。我放缓语速，尽量将复杂的知识点拆解、提炼，剔除冗杂部分，只留下最核心的要点。
过程中，她多次蹙起那秀气的眉毛，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讲解方式不对，于是不得不再三变换思路，试图找到她能理解的切入点。
中场休息时，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喃喃道：
“我被知识侵犯了……”
“……额。”
这完全不符合她大小姐身份的用词，让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幸好，佣人适时地送来了两份醒神的薄荷茶，收走了之前的杯碟。
那位面容严肃的女仆长在收拾桌子时，目光特意在大小姐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她转过身，对着我，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
“大小姐麻烦您了。”
“哪有的事。”我连忙回礼，“她自己也很认真，教学起来还算轻松。”
“这就好。”女仆长微微颔首，带着其他人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一关，沈望舒从沙发上弹起来，凑到我面前，抓起放在一旁的游戏手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呐呐，来陪我打一把呗？”
“课还没有上完吧？”
“都学了两个小时了……”她耷拉着脑袋，声音也低了下去，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确实让人狠不下心再逼她。
或许，真该让她放松一下了。
“那就来吧，只能一小会儿噢。玩久了会滋生惰性的。”
她立刻欢呼一声，精神焕发，拉着我坐到电视机前。开机、插入游戏卡、调出选择界面，动作流畅得像是重复过千百遍。
“你游戏库里的数量未免也太庞大了吧。”我看着屏幕上琳琅满目的图标感叹。
“总玩一款也会腻的啊。”她随口答道，已经开始专注地挑选角色。
我一边操作着手柄，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她以前的事。至少，我得弄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抗拒去学院，那似乎不仅仅是厌学那么简单。
“你以前经常和朋友玩这款游戏么？”
“嗯。”她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按动着，“每次放学以后，我和她都会打上一两局。”
“她是个怎样的人？”
“有些害羞，说话含蓄，还有点怕生……”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暖意，“不过混熟之后，只要找到话题，她就像水龙头出水一样说个不停。而且她打游戏很厉害，比你要厉害多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试探着问：“那她现在还和你保持着联系么？”
大小姐沉默了，手柄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我用余光瞥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升学后，我们就没再说过话了。等我到了国外，和她之间……就更没有过来往了。”
我捕捉到她话语里那丝难以掩饰的情绪，悲伤、惋惜，还有遗憾。
看来，这里不是深究的地方了。我适时地打住了话题。
短暂的闲暇时光很快过去。她挺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出声提醒她该继续上课了。她认命般地叹了口长气，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回了书桌前。
不过，这次我没有拿出数学课本。
“咦？不学数学了？”她有些诧异。
“一直教一门课，你也会感觉厌倦吧。”我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几本装帧特别的书籍，摊开在她面前。
“漫画书？”她拿起来翻了翻，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和常规的漫画不同，里面画的并非言情或热血故事，而是将一些名人的经历、处事经验，用生动有趣的卡通形式表现了出来。
“以前我自己没什么学习兴趣的时候，就看这东西提神。”我解释道，“你父亲给你报的专业，也是希望你以后能继承家业吧？这些书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你以后的工作管理、社交礼仪还有创业思路应该都有帮助。”
“虽说我没多大的兴趣，”她撇撇嘴，但手指还停留在书页上，“但这些也比枯燥的数字好多了。”
“光靠我在这里教你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我叮嘱道，“你自己闲下来的时候，也记得多看看。”
......
继续教导了两个小时，进程还算胜利。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将背包挎上肩膀。
“你准备走了？”她抬起头问。
“嗯，接下来我还有兼职工作。”
“明明都领了那么多工资了，竟然还有额外打一份工么？”她歪着头，眼神里是纯粹的不解。
“钱这东西，总会有用完的一天的。”我只能简单地解释。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我说，要是我等会儿忘记学了什么怎么办？”
我默不作声地从便签本上撕下一张纸，流畅地写下一串数字，推到她面前的桌上。
“有什么不懂的，就加我好友线上联系吧。”
留下那张便签，我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那个弥漫着书香、茶香的世界，暂时关在了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