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我身后轻轻合拢，将房间里重新响起的游戏音效和女孩们的交谈声隔绝开来。
我独自站在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里，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洒下明亮的光。
下楼来到宽敞得可以举办舞会的餐厅，长条餐桌铺着雪白桌布，中央摆放着精致的银质烛台和一束新鲜的白玫瑰。
女仆长正在指挥两名女佣布置餐具，动作十分轻巧。
看到我下来，女仆长微微颔首：“白墨渊先生，晚餐很快就好。大小姐她……”
“她和墨韵还在玩游戏，说晚餐送到房间。”我解释道。
“明白了。我这就安排。”
我本想去厨房看看能否帮忙，但看着她们训练有素、一丝不苟的动作，觉得自己贸然插手反而会打乱节奏，便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大约半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几名女佣推着三层高的餐车，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数个银色餐盘盖，走向楼梯。我和女仆长跟在后面。
再次敲响那扇粉色的房门，里面的游戏声停了下来。
“进来。”是沈望舒小姐的声音。
门被推开，女佣们推着餐车鱼贯而入。房间里的景象和之前并无二致，只是茶几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
墨韵和沈望舒已经放下手柄，盘腿坐在地毯上，目光都好奇地投向餐车。
当女佣们开始将餐盘一一摆放在茶几上，并揭开银质餐盘盖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我和墨韵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微微震住了。
这绝非普通的家常晚餐。
煎得恰到好处的鹅肝，边缘微焦，配上用红酒熬煮的酱汁；嫩绿的芦笋尖捆扎着培根；主菜是两份不同做法的龙虾，一份用奶油白酱焗烤，一份是清蒸，旁边配着柠檬角和融化的黄油；还有一盘看起来就鲜嫩多汁的牛排，被仔细地切成了适口的大小。旁边搭配着烤小土豆、迷迭香煎蘑菇等时蔬。
女佣们动作娴熟地为我们在高脚杯里倒入果汁，然后将餐具——包括数把不同尺寸的银质刀叉——一一摆放在我们面前。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墨韵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用眼神向我传递着：“这也太夸张了吧”的信息。我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沈望舒对此却习以为常，她拿起叉子，戳了戳面前那块鹅肝，语气平淡：“今天怎么又是鹅肝。”
女仆长站在一旁，微微躬身：“抱歉，大小姐。明天会换菜单。如果您有特别想吃的，可以随时吩咐厨房。但今天有客人到访，厨房是按照最高规格菜单接待的二位。”
原来...我和墨韵是以客人的身份收到了款待嘛。
“算了。”沈望舒摆摆手，目光扫过满桌的菜肴，最终落在那份焗烤龙虾上，用叉子取了一块，“就先这样吧。”
我和墨韵也各自开始用餐。不得不说，食材和烹饪手艺都是一流的，龙虾肉鲜甜弹牙，鹅肝入口即化，牛排火候完美。
席间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偶尔碰撞瓷器发出的清脆声响。
墨韵试图活跃气氛，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笑着对沈望舒说：“沈望舒小姐，你们家平时的晚餐都是这样的规格吗？感觉像在米其林餐厅吃饭一样。”
沈望舒正用小巧的银勺舀着一勺蘑菇，闻言抬起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差不多吧。偶尔会换些别的，比如和牛、鱼子酱之类的。你们家不是吗？”
她问得理所当然，眼睛里是纯粹的好奇，不带任何炫耀意味。
显然，这就是她认知中“正常”的晚餐。
墨韵被问得一噎，随即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和坦然：“我们家……可能一年也吃不上一顿这样的。平时都是哥哥下厨，做些家常菜，比如番茄炒蛋、土豆烧牛肉之类的。”
“土豆烧牛肉？”沈望舒眨了眨眼。
“对！我哥做的可好吃了！”墨韵用力点头，略带自豪地看了我一眼。
“哦。”沈望舒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低头继续吃她的龙虾，似乎对“家常菜”并没有太大兴趣。
话题似乎又要冷场。墨韵眼珠转了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轻松的语气对我说道：“哥，说起来，下周在市中心会展中心那边，有个挺大规模的漫展哦！听说请了很多知名的COSER，还有各种同人摊和游戏试玩。我几个同学都打算去，我们周末要不要也一起去逛逛？”
她这话主要是对我说的，但我知道，她是故意说给沈望舒听的。
果然，正在用刀叉对付一块牛排的沈望舒动作微微一顿，虽然没有立刻抬头，但那双耳朵似乎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我配合着墨韵，露出些许兴趣：“具体是哪天？”
“周六和周日两天都有。”墨韵说得更起劲了，“周六好像还有我喜欢的那个声优的见面会！哥，你周末应该不用打工吧？陪我去看看嘛，反正你最近也挺累的，就当是陪我散心咯？”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沈望舒的反应。
沈望舒依旧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牛排，但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听起来似乎不错。”我斟酌着回答，“如果时间安排得过来……”
我话音未落，沈望舒小姐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引得我们都看向她。
她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目光游移，最终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地、用一种极力掩饰好奇心的平淡语气问道：
“漫展，是……那种很多人打扮成动漫角色，卖周边的地方？”
“对呀！”墨韵见引起了她的兴趣，立刻来了精神，放下刀叉，比划着解释道，“可热闹了！除了COSPLAY，还有同人志贩卖、手办展销、声优见面会、舞台活动什么的。很多你喜欢的作品，在那里都能找到同好哦！”
沈望舒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垂下的银白发丝。
她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音量说：“我……只在网上看过图片和视频。”
我和墨韵都愣了一下。
“你没去过？”墨韵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对于一个资深宅女而言，没去过漫展，就像美食家没进过厨房一样不可思议。
“父亲不允许。”她简短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不符合身份，而且……人多，不安全。”
我想起女仆长的话，想起她初中时的遭遇。
墨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理解和同情。她想了想，用鼓励的语气对沈望舒说：“其实现在很多漫展管理都很规范的，安保措施也很到位。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就算我想去，”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自嘲，“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买票，规划路线，准备东西……想想就好麻烦。”
我看着垂头不语的沈望舒，又看了看旁边眼神鼓励的墨韵。
我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她张了张嘴。
我继续平静地说道：“只是随便逛逛，感受一下气氛。就当是一次……课外实践活动。我想沈天时先生还是会同意的。”
她沉默着，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我和墨韵都没有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
沈望舒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怯生生地看向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就……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