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霎时静了下来，我和墨韵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意外，还有一丝的欣喜。
“好。”我放下手中的餐巾，“那就定在周六。具体安排我来和你父亲沟通，你不用担心。”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拿起叉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已经微凉的龙虾肉。
墨韵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开始聊起她以前逛漫展的趣事，那些造型精致的COSER，或者淘到的绝版同人本。
她不再直接向沈望舒提问，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沈望舒偶尔会抬起头听一会儿，虽然依旧沉默。
这顿规格超标的晚餐，就在这种气氛中结束了。女佣们悄无声息地进来收拾，动作轻捷得像一阵风。
墨韵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沈望舒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和哥哥该回去了。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招待的晚餐。”
沈望舒也跟着站起来。她看了看墨韵，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我补充道：“关于周六的安排，我明天会和沈先生确认，之后再来和你详细说。”
“哦。”她应着。
离开那栋过于奢华的大宅，坐进车里，墨韵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座上。
“我的天，哥，这压力也太大了。”她揉着自己的脸颊，声音带着疲惫，“跟她打游戏都没这么累，每一句话都得在脑子里过三遍，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把她吓回去了。”
我发动车子，驶离这片街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让她尝试迈出了这一步。”
“是啊，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墨韵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灯火，“不过，哥，你想好怎么跟她爸爸说了吗？漫展那种地方……沈先生能同意吗？”
“总得试试。”我目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我会强调这是教学计划的一部分，是引导她接触社会的实践。而且，有我们全程陪着，安全方面必须保证。”
回到家，我没敢耽搁，立刻给沈天时先生写了封邮件。
措辞必须格外谨慎，我把漫展之行定义为“基于大小姐个人兴趣切入的、引导其逐步接触并适应外部社交环境的实践性教学活动”，详细说明了我和墨韵会全程陪同，确保万无一失。
按下发送键时，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沈先生虽然看起来对我颇为信任，但让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去往鱼龙混杂的公众场合，终究是个不小的挑战。
出乎意料，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回复。
邮件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可以。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墨韵。
她显得很兴奋，立刻开始盘算周六要穿什么，既要舒适，又要有点二次元的感觉，不能太突兀。
接下来几天，我去给沈望舒上课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她依旧会操作游戏角色，依旧会翻看漫画，但投入程度大不如前。
她偶尔会抬起眼来看我，嘴唇微张，似乎想询问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周五下午，我带着初步规划的行程去了她的房间。包括几点出发、怎么去、漫展的地点信息、预估的人流量，以及我们大概会在哪些区域活动。
我把所有信息拆解得很简单，一条一条，清晰明了，不想让她因为觉得复杂而产生退缩的念头。
她听得很认真，甚至伸手拿过我的笔记本，自己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需要……准备什么吗？”她忽然抬起头问，声音很轻。
“穿舒服的衣服和鞋子就好，可能会走很多路。”我说，“如果你想带点零钱，买些喜欢的小东西也可以。其他的，比如水、纸巾这些，我和墨韵会准备好。”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周六清晨，我比平时起得更早。检查车况，加满油，把矿泉水、纸巾、湿巾和一些可能用到的零钱整整齐齐放进背包。
墨韵也难得没有赖床，换上了一件印着某个动漫角色头像的卫衣和宽松的运动裤，整个人显得活力十足。
我们准时到达沈宅。女仆长早已等在门口，她脸上是惯常的恭敬。
她递给我一个小巧精致的腰包。
“白墨渊先生，这里面是大小姐的身份证件和一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老爷吩咐，一切就拜托您了。”
我接过腰包，手感沉甸甸的，现金恐怕备了不少。
“请放心。”我简短地回应，将腰包妥善收好。
过了一会儿，沈望舒走了出来。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运动装，依旧是那顶鸭舌帽和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看到我和墨韵，脚步顿了顿，然后快步走过来，低着头，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闷闷的：“走吧。”
车子汇入周末的车流。沈望舒独自坐在后座，墨韵陪在她旁边，时不时指着窗外的什么东西，或者找些轻松的话题。
沈望舒大部分时间只是用“嗯”、“哦”回应，目光一直投向窗外，看着高楼、店铺和行人不断向后掠去，手指紧紧抓着身前的安全带。
越靠近会展中心，周边的车辆和行人明显增多。
很多穿着奇装异服、打扮成各种动漫游戏角色的年轻人，三三两两，说笑着走在路上，空气里开始弥漫开一种节日特有的热烈的气氛。
我能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沈望舒不自觉地坐直了些，身体微微绷紧。
“快到了。”我出声提醒，声音尽量平稳，“等下人会比较多，跟紧我和墨韵。”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口罩往上又拉了拉，几乎遮到了眼睛下方。
会展中心的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我缓缓开着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车位停稳。
熄火下车，沈望舒站在原地，目光越过车顶，望向远处会展中心入口处那片黑压压的人潮。
她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墨韵走到她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语气依旧轻快：“哇，今天人真多！肯定特别热闹！我们走吧，沈望舒小姐？”
我站在她的另一侧，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我需要她自己做出决定，要不要迈出这一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然后，她终于迈开了脚步，低着头，跟着我们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