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沈望舒小姐和墨韵踏入场馆，沸的人声、舞台那边震耳的音乐、广播里断断续续的通知，全搅和成一片巨大的背景噪音。
我是不太常来这种地方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摊位，人挤着人，各种奇装异服的COSER从身边擦过，视觉和听觉都被塞得满满的，有点透不过气，胸口也有些闷。
我侧头看了眼沈望舒小姐。她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朝我这边缩了缩，把帽檐又往下拉了拉，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墨韵倒是如鱼得水，眼睛亮亮地四处张望，像进了游乐园的小孩。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沈望舒小姐的不对劲，收回目光，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没事，刚开始是有点吵，习惯就好了。跟紧我们。”
我侧过身，尽量用肩膀帮她挡开一部分人流。
“我们先顺着这边走，看看摊位，不用急。”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跟在我身侧。
忽然，我感觉外套下摆被轻轻扯住了。她用手指攥住了我的衣角。我愣了一下，没动，也没推开，只是把脚步放得更慢了些。
我们随着人潮一点点往前挪。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同人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画作、徽章、钥匙扣，还有各式各样的小说本和自制手工艺品。不少作品的题材和角色我都认得，大部分在白川茉美同学推荐的书单上出现过的。
“哇，这个画师的画风好可爱！”墨韵时不时会指着某个摊位，低声跟沈望舒小姐介绍：“看，那个是最近很火的游戏《星域巡游》的同人摊位哦。”
摊位上挂着一幅精美的海报，画的是主角独自仰望星空的场景，旁边还有不少同人徽章和立牌。
沈望舒只是被动地听着，目光匆匆扫过，不敢停留。
墨韵敏锐地注意到了，拉着她凑近了些：“你喜欢这个吗？这个主角的谷子做得还挺精致的。”
沈望舒隔着墨镜，仔细地看着那些周边，尤其是其中一个主角Q版造型的亚克力钥匙扣。
她犹豫了一下，以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喜欢就买一个呗？”墨韵怂恿道，然后看向我。
我从女仆长给的腰包里拿出钱包。“有喜欢的可以挑一两个。”
沈望舒小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钥匙扣，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算了……不用了。”
我没强求，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摊位的位置。
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模型手办区。巨大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做工极其精细的手办，从经典动漫角色到热门游戏人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到了这里，沈望舒小姐明显放松了许多。这是她熟悉的领域。
她在一个展示着数个限量版机甲模型的柜台前驻足，看得入了神，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俯身，隔着玻璃仔细端详模型的细节和涂装。
“这个系列的漆面处理比上一代好了不少啊。”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我和墨韵都听到了。
墨韵立刻接话：“我也觉得！关节可动性好像也优化了？”
沈望舒小姐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在手办区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沈望舒小姐虽然依旧话不多，但会在我或墨韵就某个手办提问时，给出简短的评价或背景介绍，语气不再那么紧绷。
中午时分，我们找了个人相对少些的休息区角落坐下喝水。
沈望舒小姐摘下口罩，小口喝着水，脸颊因为闷热和走动泛着红晕。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累了吗？”我问。
她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一个正在进行宅舞表演的舞台方向，那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欢呼声和打Call声此起彼伏。
“想去看看吗？”墨韵问，“不过那边人很多。”
沈望舒小姐看着那密集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用力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也能听到一点。”墨韵笑着说，“等会儿我们去另一边看看，那边好像有独立游戏试玩区，人应该会少一些。”
休息够了，我们正准备起身，不远处一个游戏展台却突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吆喝声。那边已经围上了不少人，吆喝声此起彼伏。
台上的主持人手持麦克风，激动地渲染着气氛，重点介绍着他身旁那位戴着口罩、穿着宽松连帽衫、几乎把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女选手：
“……这位选手已经连续击败八名挑战者！现在稳坐擂主的位置！还有没有人敢上来挑战？我们准备了限定周边作为奖品！”
我们顺着声音望过去。
台上站着个戴黑色口罩、穿连帽衫的女生，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她坐在游戏机前，背挺得笔直，姿态从容。
墨韵来劲了，踮脚朝那边张望，一脸不服：“这么厉害？连赢八场？我不信邪，哥，我去试试！”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灵活地挤开人群跑去报名了。我和沈望舒小姐只好跟过去，站在人群外围观战。
墨韵举手报名，主持人立刻热情地把她请上台。
她冲我们比了个“V”字，信心满满地坐到擂主对面。
大屏幕上开始加载游戏的界面——那是个节奏极快的格斗游戏，考验反应和预判。
比赛开始。
墨韵上台，在准备好的设备前坐下，和那位神秘女选手开始了对战游戏。
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战况。看得出来墨韵玩得不错，动作流畅，反应也快，但对面那个女选手的操作更是精准得惊人，走位、出招、连击，几乎毫无破绽。
没一会儿，墨韵操控的角色血条就见底了。
墨韵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但没过两分钟，就被对方一套连招带走，屏幕瞬间灰掉。
“哎呀！”墨韵懊恼地拍了下桌子，灰溜溜地下来了，“输了输了，那人太强了。”
我笑了笑，没太在意，目光却不由得落在那个依旧稳坐擂台的女选手身上。
她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专注盯着屏幕的眼睛。那眼神，不知怎的，竟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仔细打量她的身形和偶尔抬手时的小动作，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似乎...有点像艾德琳学姐。
但下一秒我就自己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位高贵优雅、一举一动都堪称完美的艾德琳学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喧闹的漫展会场，太不搭了。大概只是身形或气质略有相似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我旁边的沈望舒小姐，却忽然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转头看她。她依旧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完整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牢牢锁在台上那个女选手身上。
之前那种紧张和畏缩感不见了。
“我要去试试。”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