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高二（三）班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教室里弥漫着早读课的读书声和昨夜残留的疲惫。
陆昭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先看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
顾晞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穿着整洁的校服，正低头翻阅着英语课本，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沉静专注。除了脸色比平时略显苍白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起头，目光与他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只是极轻微地颔首示意，随即又低下头去。
但那一眼，陆昭捕捉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冷，更锐利，像是淬过火的刀刃。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刚放下书包，前面的薛望就猛地转过身来，顶着两个醒目的黑眼圈。
“昭哥！”薛望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兴奋，“我昨晚回去想了想，咱们昨天遇到的那个藤蔓怪物，它的能量波动模式很特别，我觉得可能和地脉异常有关……”
“薛望。”陆昭打断他，语气有些疲惫，“早读课。”
“哦对对对！”薛望这才反应过来，但依旧压着声音絮絮叨叨，“我就是太激动了，你们说那空间裂缝到底是什么原理……”
“薛望同学。”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斜后方传来。
薛望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转过头。周瑾抱着几本作业本站在过道里，推了推鼻梁上的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严肃而审视。
“早读时间请不要交头接耳。”她的声音平静但不容置疑，“另外，你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大题解题步骤不规范，放学后请来办公室一趟。”
“啊？哦……”薛望讪讪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转回身去。
周瑾的目光在薛望和陆昭之间扫过，又瞥了一眼窗边的顾晞，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她抱着作业本走向讲台，步态一如既往地端正严谨。
陆昭注意到，今天周瑾看他和顾晞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更警惕了。
早读课在沉闷的读书声中结束。课间十分钟，教室里立刻喧闹起来。
几个女生围在顾晞桌边，叽叽喳喳地问着转学过来的事情。
“顾晞，你之前在哪所学校啊？怎么会突然转学过来？”
“你的英语发音好好听，是在国外待过吗？”
顾晞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之前在一所私立学校，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才转学过来。没有在国外长住过，只是喜欢看原声电影。”
她的声音温和，但陆昭能感觉到那温和下的疏离。她像一个完美的演员，在扮演着“优等生转校生”的角色，而真实的她——那个能在月下挥舞光刃、冷静指挥战斗的修正者——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这层伪装之下。
这认知让陆昭心中那根名为“疑惑”的弦绷得更紧了。
“顾晞同学。”
周瑾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经走到顾晞桌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这是年级数学竞赛的备赛资料。”周瑾将笔记本放在顾晞桌上，语气公事公办，“李老师说你上次小测的压轴题用了超纲的解法，觉得你很有潜力，让我把资料转交给你。希望你能认真准备，为班级争光。”
“谢谢。”顾晞接过笔记本，翻开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陆昭熟悉的、属于“修正者”的锐利光芒——她在快速分析资料中的信息价值。
周瑾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里，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顾晞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顾晞同学，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说，声音里带着学习委员式的关切，“是没休息好吗？高三的竞赛准备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陆昭却听出了一丝试探的味道。周瑾太敏锐了，她注意到了顾晞的状态异常。
“只是有点失眠，谢谢关心。”顾晞合上笔记本，微笑着回答，无懈可击。
周瑾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但陆昭注意到，她在回到自己座位前，又朝他和顾晞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周瑾是不是对咱们有什么意见啊？”薛望凑过来小声说，“我感觉她今天老看咱们。”
陆昭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顾晞手中的竞赛资料上，心中一动。
午休的铃声响起，学生们涌向食堂。顾晞收拾好书本，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几个女生一起去吃饭，而是独自走向教学楼的天台。
陆昭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天台上空无一人，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过。顾晞站在栏杆边，背对着楼梯口，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
“跟了我一路，有事？”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陆昭走上天台，在她身后几步处停下。
“你昨天消耗很大。”他说，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顾晞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他。阳光在她身后，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
“所以呢？”她反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所以……”陆昭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你需要恢复。但今天周瑾已经注意到你的状态了。再这样下去，会引起更多怀疑。”
顾晞的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陆昭同学是在担心我暴露，还是在担心你自己的秘密被牵连？”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尖锐。陆昭心中一紧，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是在担心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几秒。风从天台吹过，带起顾晞颊边的碎发。
“周瑾是个麻烦。”顾晞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的分析语调，“她太聪明，太敏锐，也太执着。如果她继续关注我们，迟早会发现问题。”
“那怎么办？”
“暂时按兵不动。”顾晞说，“表现得越正常，越不容易引起怀疑。但我们需要加快进度了。”
“什么进度？”
“你的训练。”顾晞直起身，走向陆昭，“昨天的战斗暴露了你的问题——力量有余，控制不足。如果下次遇到的敌人更聪明，或者数量更多，你那样不计消耗的爆发只会让我们陷入绝境。”
她在陆昭面前停下，两人距离很近，陆昭能看清她眼底深处那抹不容置疑的决断。
“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后特训一小时。”顾晞说，“地点我找，内容我定。有问题吗？”
陆昭看着她。这一刻的顾晞，不是那个课堂上温和优雅的转校生，而是昨晚那个在月下发号施令的修正者。她的气场强大而清晰，不容拒绝。
“没有。”陆昭回答，声音坚定。
顾晞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转身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时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另外，关于你的疑问……”她的声音随风飘来，“有些答案，等你足够强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而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她侧过脸，余光扫向陆昭。
“我和你，至少在消灭‘迷失者’这件事上，是同一阵线的。”
说完，她走下楼梯，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陆昭站在原地，回味着她的话。同一阵线……这意味着什么？暂时的盟友？还是某种更深层的联结？
他走到栏杆边，俯瞰着校园。午休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林荫道上，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正常。
但陆昭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正在涌动。周瑾的警惕，顾晞的计划，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迷失者”和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昭哥！”
薛望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气喘吁吁地跑上天台，手里拿着两个饭团。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给，你的午饭！”薛望递过一个饭团，自己也撕开一个咬了一大口，“顾姐呢？走了？”
“嗯。”陆昭接过饭团，没什么食欲。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薛望含糊不清地问，“我看顾姐上来，你就跟上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陆昭看了薛望一眼。这个家伙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更重要的是，他是完全信任顾晞的——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在现在的局面下，既珍贵又危险。
“薛望。”陆昭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顾晞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薛望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眨眨眼：“隐瞒？比如呢？”
“比如……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有那些力量，为什么要帮我们。”
薛望想了想，耸耸肩：“那又怎样？顾姐帮了我们，救了咱们的命，这就够了啊。至于她是谁……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呗。”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却让陆昭心中一颤。
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是啊，也许问题不在于顾晞隐瞒了什么，而在于自己是否准备好接受那些答案。
陆昭咬了一口饭团，味同嚼蜡。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天空蔚蓝，白云悠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