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脑袋昏昏沉沉，空气中飘满了脏兮兮的灰尘，只要一呼吸就感觉自己的喉咙要烧起来了。
幸运的是，并没有大石块直接砸在她的身上，再度睁开眼时，她感觉自己刚从沙丘里爬出来，身上全是泥沙。
抹了抹变脏的小脸，墨秋的目光就开始寻找白辰的身影。
除了碎石还是碎石，并没有见到那个笨蛋。
那家伙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推了出去，难道他不怕死吗？
脑海中浮现白辰变得与死人无异的脸，墨秋的心就重重坠落。不顾身体的疼痛，扶着断壁残垣爬起来。
就算是为了这场盛大骗局，她也不允许白辰就这么死在这。
“喂。”
背后传来明显的敌意，墨秋刚要转头就挨了萨卢克一拳，撞在墙上。
感觉内脏都要被震碎了，但是比起感受疼痛，更让她在意的是去而复返的萨卢克。
“为什么我又回来了？”
萨卢克哈哈大笑。
“很惊讶是吧，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萨卢克可不是没有脑子的白痴，在墨秋现身阻止自己后就产生了疑惑。
因此他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了周围观察。结果看到了让他出乎意料的一幕。
“你跟我抢猎物，为什么又要放过那个人类？”
萨卢克步伐沉重又缓慢，每一次脚掌落地都在墨秋心中响起鼓点。
“撤退就算了，居然还要换个姿态重新回来，你跟他关系很不错啊。”
墨秋用手臂抹掉嘴角血液与泥沙的混合物，没有高光的眼睛丝毫不逃避与他对视。
见她不开口，萨卢克冷笑一声：“果然我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墙头草。”
加入了帝国组织，拥有魔物身份，内心却还是心系人类那边。
被埋伏了确实让萨卢克很不爽，但是抓住墨秋的弱点又让他觉得值了。而且墨秋的行为，还能解释一些困惑他的问题。
“是你指使周万臣的吧？”
萨卢克说完仔细打量她，但是少女全程都保持同一个表情，死物般的眼睛更是看不到任何情绪的光亮。
“切，真没意思。”
萨卢克期待看见墨秋惊慌失措的样子，但是这家伙变得像是人偶，一点趣味也没有。
萨卢克展示自己的利爪，微眯起猩红的眼睛，嘴角勾起。
不知道在我的指甲把你的皮肤一点一点撕下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能保持平静。
一想到这张精致的小脸会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嗜血的情绪化作血液，在萨卢克体内激流。
不还手吗？
萨卢克管不了那么多了，高举利爪，即将落下的瞬间。
“给我——滚开！”
伴随一声呐喊，强劲的力道直击萨卢克的后背，让他发出狼狈的声音，跟墨秋拉开距离。
劲风稍微将墨秋的发梢托起，如同黯淡宝石的眼眸中，映出了一道同样狼狈的身影。
白辰挡在她的面前，将雷电构成的长枪插入地面，这才稳住身形。
“没事吧，墨秋？”
“没事。”
“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啊。”
白辰扯了扯嘴角，心知墨秋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蛋。
虽然衣服脏了，原本白净的脸蛋也变得灰扑扑，不过她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还能动的话就快走吧，我给你断后。”
“你……”
墨秋没有迈步，而是死死盯着白辰的背影。
开什么玩笑，你断后？
看了眼还很精神的萨卢克，墨秋感觉现在的白辰一拳就能被揍趴下。还不如让她断后，白辰逃跑。
这本是最佳方案，但是墨秋不能在白辰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算要暴露，也要等到骗局的末尾，等她准备好逃跑的后手之后。
“走啊！”
白辰大吼一声，拔起长枪朝着萨卢克疾驰而去。
墨秋微咬下唇，似乎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一个也别想跑。”
萨卢克等白辰的距离足够接近后，抬手掷出一团漆黑火球。与刚才不一样，如今的白辰状态相当差，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没法跟先前相比。
萨卢克本以为将白辰烧成漆黑的碎渣，但他像是早就看准了萨卢克会这么做，提前做出了应对。
手中的雷电长枪突然变软，化为一条长长的绳索。白辰在拳头到身前时向后仰，滑铲从拳头的下方穿过，将绳索套在萨卢克的拳头上。
绳索自动收缩，将萨卢克的手腕紧紧捆住，电流的麻痹感让萨卢克的整条手臂都变得短暂僵硬。
趁这个机会，白辰加快速度从他的两腿间穿过，然后拽动绳索。
还没反应过来的萨卢克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倒，以极其滑稽的姿势在空中翻了一圈倒地。
白辰嘴角浮现笑容，甩动绳索，在他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能拖多久，至少能争取点时间，让他带着周万臣和苏旺海逃走。
唯一的隐患，就是墨秋可能再次跑回来。
千万不要回来啊。
正当白辰心中如此祈祷时，手中的绳索突然绷紧，巨大的力在他放手前就将整个人拽飞。
萨卢克的拳头直直砸在他身上，白辰像断线的木偶似地飞出去，意识和大脑断开连接。
“花里胡哨的手段，还比不上老子的拳头。”萨卢克扯开绳子，将其一脚踏碎。
看着昏迷的白辰，萨卢克不禁咂了咂嘴，本来都故意留手了。
可惜，本来还想跟他分享莉贝尔的事情。
萨卢克朝白辰走去，嘴角翘起，很期待他得知自己保护的少女居然早已加入魔物阵营后的表情。
就在萨卢克伸出手时，视野内的一切再度蒙上模糊的滤镜，身体也变得僵硬。
又来了……！
萨卢克抓起一块巨石，在身体彻底失去控制前将其掷出。站在废墟顶端的少女见状，没有躲避，任由巨石将自己的身体砸得粉碎，化作破碎的镜子散落。
恢复正常的萨卢克并没有放松，而是警惕周围，旋即猛地转身。
“抓住你了！”
试图接近白辰的墨秋被他的大手抓住，抬起，然后猛猛砸在地面上。
剧烈的疼痛差点让墨秋的视线变得一片漆黑，待萨卢克放开手后，她还是躺在地上，像是快散架的玩具。
“你以为同样的手段第二次对我还有效吗？”
真麻烦啊，这家伙……
墨秋缓缓支撑起身体，四肢百骸都在发出惨叫，眼中的星辰也变得黯淡无光。
好不容易起身，她又一屁股坐倒在地，双腿实在不能站立。
快动起来，动起来啊，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墨秋以为自己的身体足够强韧了，却还是被萨卢克一击打得接近崩溃。
如果不能动起来，我会死，白辰会死，精心策划的骗局可就要就此结束了。
“莉贝尔，想活命吗？”
墨秋抬头，苍白的脸颊沾上了深蓝色发丝，颇具破碎感。
“我可以给你个效忠帝国组织的机会，向我证明你有那个诚意。”
萨卢克指着另一边昏迷的白辰。
“杀了他，成为我的仆人。”
“你说……什么？”墨秋目光有些呆滞。
“先搞清楚了，你可没有第三个选项。”
萨卢克用力跺地，差点让她身形不稳。
“要么效忠，要么死。”
在面临绝境时，若是能有存活的希望，无论多么卑贱墨秋都不会放弃。脸皮、尊严？能当饭吃吗？
欺诈者之所以能够逍遥自在，靠的不仅是自身能力，还有她不择手段活下去的意志。
就算计划好了会向白辰揭露骗局，墨秋也会想办法从他手上活下来。只要再也不见面，仇恨自然无法威胁她的性命。
但是现在，一个更大的危险摆在墨秋的面前。
要么丧失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要么放弃骗局和白辰，活下去。
命是自己的，这个骗局结束了她还能继续欺诈别人。
本应该是不用犹豫的选择，墨秋却迟迟没有给出自己的回答。
我想活命，所以要效忠。
毫无血色的唇瓣颤抖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被什么塞满，只有不成声地呻吟。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白辰那张灿烂得刺眼的笑颜。
“居然还要犹豫？”
萨卢克蹙眉。
“难道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真搞不懂，不过是个低贱的人类，老子随手就能杀掉不知道多少，把尸体丢到下水道也不会有人在乎。”
“……”墨秋微微抬头，透过深蓝色头发的缝隙看他。
“都是一群井底之蛙！”
墨秋的肩膀起伏越来越明显，甚至咬得自己的唇瓣出血，在地上开出一朵接一朵红色小花。
“你才是那个井底之蛙，萨卢克。”
在魔物惊诧的目光下，她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
“我做了很多努力，撒谎、讨好，甚至往自己身上添加伤口。”
墨秋的目光变得凌厉，宛如一把把出鞘的宝剑。
“而现在，我怎么允许你这种小人物破坏我的计划。”
“小人物……”
墨秋将凌乱的发丝撩到脑后。
“白辰，我救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