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曦明刚签卖身契的时候,也是大雪还在下的时候。
“我姓薛名酌清,是我爹爹给我取得。”
“曦明,羲不是姓。”
“那你姓什么?”
“不知道。”
这就是少年和少女的初次介绍,自此之后他们就一起生活,彼此在这宅院里相互扶持,然后就诞生了名为友谊的感情。
虽说是友谊,但曦明感觉,这不过是两个人太过孤独了,苏府的下人就他们最小,所以也最有话题,好吃的,好玩的,俩人都只会关注这些,毕竟是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再说了有心眼似乎也没什么用。
苏家的大小姐是个刁蛮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身为下人两人只能由着主人来,而苏荷欣又经常干些不着边际的事,所以每当老爷追究起来,两人也是一同受罚,落个看管不严之罪。
就这样哭哭笑笑的长大,曦明和苏荷欣一样十六岁,薛酌清则大一些,十七岁。
苏荷欣许嫁,对曦明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不用再受苏荷欣的阴晴不定,坏处是也许从今以后都再见不到薛酌清,薛酌清身为贴身的侍女,按规矩来讲是要配苏荷欣许给夫家当妾。
妾,比下人好一些,但又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从一个人的玩物堕落到了许多人的玩物。
曦明第一次知道这事时,很愤恨,可一会儿后,这愤恨就消失了,他连自己的命都抓不住,怎么可能抓的住薛酌清的命。
曦明去问过薛酌清的感受,他没有很直接的说出来,而是隐晦的表示,但薛酌清一眼就看透了曦明的目的,她了当的说道。
“我知道的,不必想这些捞什子事,我们就先活着便好了,有口饱饭吃,比什么都好。”
薛酌清满不在乎,但曦明知道有时夜里这人儿会掩着枕头小声的啜泣,满不在乎的神态不过是假的。
曦明接而继续愤恨,却毫无使枕边的人儿解脱的方法。
不知何时少年对少女的友谊,多了一丝不纯的物质,曦明说不出那种感觉,他只是会在少女开心时开心,悲伤时悲伤,仅此而已。
那种感情似乎是在十四岁那年开始的,在那个夜晚,少女突然和少年说起了关于自己的事。
曦明记得那天夜里没有明月但星辰却繁多。
“我原本也是个小姐。”
躺在地上看星夜的薛酌清突然对身旁一同躺着的薛明说道。
“我自小活在江河旁的小镇里,爹爹是那里的县令,我家的房子没有苏府那么大,但也能住二十个人,爹爹自幼时便教我读书,所以我也认得许多字,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但死了,死在我生前,听旁人说是游山被长虫咬了,所以爹娘生了我。”
接着薛酌清顿了一下,然后带着点悲伤继续说道。
“娘生我的时候,胎位不正,没了,爹爹拉扯了我两三年,然后续了弦,后娘对我很好,之后我还有了个弟弟,弟弟长到三四岁时就经常陪着我玩,到后来,家里就出了变故,说是爹爹谋反,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然后官兵查封了我家,爹爹被捉了去,后娘被官兵**致死,弟弟则被他们惯死了,而我则被卖给了人贩子。”
说到这,薛酌清擦了擦因悲伤而流下的眼泪,接着又说道。
“后来,那人贩子看我长相清秀,便想去卖给青楼,那时小姐恰好路过,便买下了我。”
听完薛酌清的话,曦明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他也想不出来什么宽慰的话语,这种情形下说什么好像都是枉然,于是曦明便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的家在北方,我不知道自己的房子长什么样,听先生说只是个普通的宅子,我没见过父母,先生说他们已经被塌下来的房子压死了,先生来我家的时候,只看见爹正努力护着我,而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压在瓦墙下了,然后先生就收养了我。”
曦明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他没见过爹娘,所以对他们的感情也并没有多少,只是很渴望他们的存在。
“先生教我读过四书五经,说这是圣人言,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圣人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说他们都很厉害,我就这样配先生流浪,直到先生死在山贼的手上,就变成了我一个人流浪,然后我就被小姐和你救了下来。”
“那我们俩倒是倒霉,都没人疼。”
“嗯。”
而两个悲惨的人,就这样模模糊糊的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