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亚瑟莉的便当，米饭混着蔬菜的清甜在嘴里散开——这本该是让人放松的时刻，可喉咙里却像卡了根细刺，让他没法完全舒展。
“亚瑟莉”
“嗯？”
亚瑟莉随口应着，声音软软的。
德雷克抬眼时，正看见她双手在膝上轻轻搓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视线却盯着自己前后晃悠的脚尖，像只紧张的小兔子。
看着这样的她，德雷克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筷子。
“你是哪个亚瑟莉？”
“诶？哪个亚瑟莉？不是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亚瑟莉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像块小石子砸进水里，她脸上的羞涩瞬间被打散了。亚瑟莉微微歪着头，眼睛睁得圆圆的，视线直直地锁在德雷克脸上，
“诶？哎呀，德雷克同学不要戏弄我啦”
她的声音轻轻发颤，尾音有点飘。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了校服裙摆，指节微微泛白。
德雷克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紧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是吗......”
德雷克叹了口气，缓缓放下筷子。塑料方盒与筷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紧盯着饭盒上吃一半的饭菜，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边缘。
（该怎么说才好呢？）
就在此时，魔王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那个亚瑟莉好像消失不见了”
（什么？！）
德雷克心脏猛地一缩，呼吸漏了半拍。
“德雷克，怎么了？”亚瑟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飘过来，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感觉你现在......有点吓人”
德雷克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太成功。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亚瑟莉没再说话。
德雷克眼角的余光里，她重新低下脑袋，肩膀一点点绷紧，双手攥着裙角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腹把布料捏出了褶皱。
她张开嘴，又闭上，反复几次，最终抬起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阳光正烈，教学楼门口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也将他们的倒影映照的清晰可见。
“德雷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觉得我神经质哦”
亚瑟莉轻轻咳了一声。
“那个......德雷克同学......要是觉得奇怪的话，不用回答也没有关系的。我就是......想问你，你是......哪个德雷克？”
德雷克微微一怔，手中的筷子“当啷”轻轻碰到了饭盒边缘。
“什么意思？”
“啊，可能问得不清楚......”亚瑟莉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时，额前的粉色刘海被风吹得晃了晃，“德雷克同学是哪边的人呢？是......现实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她的视线紧紧黏在德雷克的侧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试探。
（这个问题一定要问清楚）
亚瑟莉在心里反复念着。眼前的德雷克明明还是老样子，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觉得，眼前的德雷克和记忆里那些轮回中的他都不一样......
（不对，是从上一个轮回开始就变了......可上一次......上一次怎么了？）
脑袋里像是被别人插入了一片空白，空空的，又闷闷的。亚瑟莉皱了皱眉头，眉头拧成一小团，指腹无意识地扣着裙角的缝线。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感觉有段很重要的记忆就在嘴边，可怎么抓都抓不住，想被谁用橡皮擦硬生生擦过一样，只剩下模模糊糊的痕迹。那片空白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一点点涌上心头，让她逐渐焦虑起来。
“嗯，我应该是从现实世界来的吧？”
德雷克的声音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亚瑟莉抬眼时，正看见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饭盒边缘，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饭盒的边缘。
“应该？”
亚瑟莉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更加紧紧地攥住了裙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小团。
“反正肯定不是这个世界”
这句话落入耳朵里的瞬间，亚瑟莉的眼睛微微一亮，似乎终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手指下意识地伸过去，紧紧抓住了德雷克的衣角。
紧接着，豆粒般大的泪水从亚瑟莉的眼眶中滚出来，落在他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攥着衣角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亚瑟莉整个人轻轻靠过来，额头抵着他的胳膊，肩膀微微耸动。
“对不起......”
看着这样的亚瑟莉，德雷克慌了神，不知所措地将双手连同饭盒和筷子一起抬起来，手忙脚乱地在空中一通比划。
“那个......你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亚瑟莉摇摇头，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亚瑟莉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脸颊贴在德雷克的胳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像是找到了某种归属感。
德雷克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轻轻落在她的后背，一下下拍着，动作笨拙却温柔。
“这个世界是假的”
亚瑟莉小声说道，声音小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这个我知道）
德雷克在心里应着，开始回忆梳理整件事情。
事情的起因吗，是在另一个亚瑟莉袭击学校后不久，他去了趟书店，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转眼间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就是目睹亚瑟莉在教室里净化自己的手臂，在图书馆里与艾薇拉对峙，再到后来被抓进魔族大陆的监狱里，偶遇魔王，在她的帮助下，与奥瑞亘老师和亚瑟莉一起打败艾薇拉.......结果醒来后，又回到了这里。
“德雷克......救救我，我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亚瑟莉抬起头，目光迷离地望着德雷克，呢喃道。
德雷克轻轻地叹了口气，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
“我们一起找出去的方法吧”
“嗯”
亚瑟莉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然后，气氛变得安静而凝滞，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互相依靠着。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得像风铃撞在一起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兄长大人！快上课了哦！”
德雷克和亚瑟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分开，整理了一下各自的衣襟，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红晕。
德雷克朝着声源处看去，只见莉莉娅正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跑过来，脑后的金色双马尾随着跑动一颤一颤，阳光洒在上面泛着亮闪闪的光。
莉莉娅跑到两人面前，歪着脑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兄长大人，难道说......你和亚瑟莉......”
德雷克猛地站起身，尴尬地咳了一声，赶忙给莉莉娅来了一记手刀打断她的话。
“没有，不许瞎想”
然后转过身，本想招呼亚瑟莉一起去上课，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不禁顿住了——亚瑟莉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只看见她攥紧的拳头抵在膝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
（是哪里不舒服吗？）
德雷克刚要开口，亚瑟莉却已经抬起头，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一直放在长椅上的饭盒塞回魔法空间，抬起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们去上课吧，再不快点就要被老师罚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