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相映，薄云流长，天上的一切都在包容万物的玄色中美不胜收。
一年之中最后一天的埃文都城的夜空，同平日一般静谧无垠。
作为康缪公国的首都，埃文都城免不了被一番人为的热闹侵染。
这座古城即便承载着古时以来历史的厚重，却也因着新的时代的人们的风尚，染上些新生的气息。
……毕竟人们总是会将自己的心情，投射到身周的外物之上。
因着跨年而兴奋的埃文都城人民，周围的事物，连同路旁的商贩售卖小食的店铺都欢心雀跃。
——此刻的西尔芙也不例外。
“……累死我了。”
她发出“噗哈”一声，浑身都向外散发着怨念。
即便是这种日子也在作为康缪的主母在外辛劳、帮着那个男人处理公国政务的少女，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她放下手中的纸笔，环顾了一圈只有面前的书桌上点亮了一盏台灯的书房，静静地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
偌大的书房，仿佛唯有让她感到凉意的冷清与她作伴到深夜。
“呼……”
少女深吸一口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像是在释放自己的压力一般，微眯疲惫的双眼、将双手狠狠拍在面前的书案上。
“砰！”
“夫人，可得小心你那双尊贵的手。”
与那声拍击的响动几乎同时，静谧的黑暗里传来少女早已听惯的男声。
“……”
西尔芙眯着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萨麦尔从那片可见度近乎为0的区域里现出身来、走到西尔芙书桌前的灯光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夫人，无须担心我受寒，毕竟也是一国公爵，若是害病，只会对整个国家造成损失——”
“……能不能好好说话？”
红发少女瞪着黑发的青年，两双赤色的瞳孔就这样相互触碰在黑夜孤独的灯光下。
萨麦尔摊摊手。
“当然了，西尔芙，如果你认为这番语气让你感到膈应……我不介意为你调整。”
“毕竟这可是我的夫人的愿望。”
青年轻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
“……”
在他的视线里，西尔芙皱着眉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这样不生不息出现在被别人认为是独处的房间，会吓到人的你知道吗。”
西尔芙将手头的书页合起、轻轻插放在桌面的小型书架上，一边道。
“据我所知，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从来没有那么脆弱过。”
萨麦尔温柔地看着西尔芙收拾的模样，半开玩笑道。
“……油嘴滑舌你。”
西尔芙嗔道。
萨麦尔只笑笑。
……眼见少女收拾干净了书桌上的一方天地，萨麦尔将她挂在桌前的便携布袋随手提起。
“关灯吧，西尔芙。”
萨麦尔望着书桌上的台灯，轻声冲西尔芙道。
“……”
没听到西尔芙的回应，萨麦尔转头看向动作顿在原地的康缪公爵夫人。
西尔芙满脸难以明说的情绪。
“……别在这种地方说这么引人误会的话啊？”
“又没人看见。”
“我不是人吗？”
西尔芙怼道。
萨麦尔摊摊手。
……
即便已经是深夜，埃文都城的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
纽因大陆南方特色的彩光灯带覆盖了康缪廷务所门口的宽敞大道，满街的商铺售卖着缤纷的果糖与小饰品，行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公爵大人！”“夫人好！”“公爵大人！——夫人好！”“夫人好！”
两人走在狭窄的街上，路过的行人问好的声音络绎不绝。
“明明特意选了人少的路走。”
再一次向埃文都城的市民露出温和的微笑，西尔芙垂下头来。
“虽然回应民众的问候很累，但是你的人气明显比我这个公爵还要高啊，‘公爵夫人’。”萨麦尔提着西尔芙的布袋，轻笑着调侃。
“这才合理。”
西尔芙骄傲道，“明明首都的事都是我在处理，首都的市民更爱戴我不是理所应当吗？”
“是是是。”
萨麦尔握着西尔芙的手更加用力，“埃文都城如今的模样都仰仗你。”
他举起西尔芙的手，在手背轻轻落下一吻。
西尔芙连忙抽回手。
“谁让你在这儿亲的。”躲避着路旁行人心领神会暧昧的视线，西尔芙别开了眼神。
“……也是。”
萨麦尔的声音听来有些落寞。
少女听在耳里，静静走在黑发青年的身边。
手上陡然被寒意包裹，耳旁清晰地传来身旁之人的脚步声。
对方被冷落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会无限放大。
……啧。
西尔芙暗自咋舌，莫名的愧疚在心里不情愿地滋生。
谁要照顾他的情绪啊。
结婚不过是情势所致，难道自己还能爱上他吗？
要不是这女儿身，要不是怕他日后走偏、重现“上次”的灭世悲剧。
……自己哪会和他成为夫妻关系。
西尔芙一边想着，视线不自觉地偷瞄向男人的侧脸。
“什……”
她看到的是萨麦尔静静看着自己的视线，还有嘴角勾起的笑颜。
“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你这家伙……！”
西尔芙羞极反怒，抬起手就准备打上去。
“噗咻～”
萨麦尔眼疾手快，捏住西尔芙挥去的手心。
“手冷还知道主动伸给我，我的夫人真自觉。”
黑发红瞳的青年，嘴上戏谑着，手上的力道却在握住西尔芙以后相当轻柔。
“……真冷呢。”
他的视线微微垂下，口中像是慨叹一般喃喃自语。
……在装什么寂寞呢。
西尔芙瘪瘪嘴。
……纵使心里不愿，少女就那样任着青年握着自己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耳旁街道上的连铃摇响，可两人心里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手心。
……
回到家里时，康缪公爵府中只有主栋还亮着灯。
萨麦尔给府里的仆人们放了假，于是整个府邸，此刻便只剩罗塞塔还在给两人服侍。
待到两人用过晚餐，罗塞塔早已消失不见。
小小的棕发女仆留下的标签贴在餐厅门口，将两人引去府中的浴室。
“用过晚餐就请去浴室洗浴！”
罗塞塔不在浴室，但满池热腾腾的洗澡水，表明女仆刚刚还在此处工作过。
……那之后，被萨麦尔让出抢先洗澡的权利，西尔芙暖和自在地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寒意都被驱散。
舒舒服服地擦着头发，西尔芙回到房间时，萨麦尔已经在卧室的床上等着了。
……这是要干嘛？
西尔芙擦头发的手停在脑袋上，眯着眼看向半褪衣裤妖娆侧卧在床上的萨麦尔。
“……康缪公爵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请问。”
“夫人，该同我热烈地拥抱了。”
萨麦尔理所当然的声音传来。
“……你在说什么呢。”
西尔芙长舒一口气，扶着额头，有些无语道。
“有什么问题吗？”
“你甚至连澡都没洗呢。”
西尔芙眯着眼。
“啊，这样啊。”
闻言，萨麦尔顿了顿，应到。
他坐起身来，看向西尔芙裹着浴巾的身体。
“快从我床上下来。”
西尔芙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道。
“我洗澡了以后，能回来吗？”
“洗了再说吧你。”
西尔芙说完，便看着萨麦尔下床，朝门口走来。
……真是，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
红发少女淡着视线望着逐渐靠近的萨麦尔，突然鼻尖一动。
有股好闻的味道？
这是……洗浴剂的香味？
“西尔芙，我洗完澡了的话，就能上你的床吧？”
顷刻间，黑发的青年已经走到西尔芙身前，满身的清香钻入少女鼻腔。
“没错吧？”
他凑上前来，捻起少女垂在轮廓分明的锁骨上、那湿漉的发丝。
“说，说什么呢！”西尔芙陡然退后，可脚下刚动出一步，萨麦尔已经手臂一弯、兜住西尔芙柔软的腰肢。
“！”
“没错吧？”
他凑得更近，近在咫尺地盯住西尔芙的双眸。
弯曲的膝间早已挤开少女拒绝的封锁。
……
激烈的互动仿佛是近身缠斗，但整个过程也不过持续了半分钟不到。
西尔芙眼前的天旋地转停下来时，视线里剩下的只有萨麦尔逆着吊灯投下的、他上半身的影子。
萨麦尔一时无言，西尔芙定着，于是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窗帘微动，雪动声来。
西尔芙凝视着萨麦尔的双眼。
萨麦尔望着自己，视线只能用暧昧迷离来形容。
——他完全着迷了。
少女稍稍后退，躲开他的手指。
黑发的青年随即凑得更近。
他的眼里已经装不进西尔芙以外任何别的东西。
青年的手就在近处，手抚在西尔芙的腰际；而西尔芙倒在床上，玉体横陈。
两双赤色的眼眸对视着，二人间的空气都仿佛受着炙烤。
萨麦尔的手猛然抽掉了西尔芙身上最后的遮挡。
洁净的浴巾之下，少女更加雪白的皮肤，映透在青年眼里。
西尔芙的手抵住萨麦尔的胸口，没能挡住他扑上来的身子。
体如温玉，肢似游蛇。
这就是萨麦尔此刻心中的感想。
“萨麦尔……”
他的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却被西尔芙的话语止住。
“你喜欢我吗？”
她湿软的话语，就像清冷的雪粒，轻柔飘进他的耳廓。
却像响雷一记砸在他心上，激起它欢烈地跳动。
床铺受到挤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噎响。
萨麦尔的视线里全是被他的阴影覆盖着的西尔芙。
润丽的臂膀，分明的肩骨。
被他推倒身子而散在床单上的、柔顺的、赤色发丝。
盯着他注视着她的、迷乱但美丽的翠绿瞳眸。
她浅浅地喘息着，把萨麦尔周遭的空气都变成令人沉醉的迷香。
“……我爱你，西尔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苦闷却坚定地说着。
“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从我们默契地决定要为彼此献上下半生。”
……是吗。
是这样啊。
西尔芙的身子微微颤抖。
她把右手探上来，抚过萨麦尔黑色的鬓发和耳后。
少女仍然和他对视着，慢慢地转动视线，慢慢扫视对方的脸。
萨麦尔神使鬼差地想把她的手拿开，才发现另一只手被她错着指尖抓着。
他下意识朝自己的右手看去，而西尔芙就像看准了机会，扶住萨麦尔的后脑。
她挣脱开青年那仿若无物的束缚，抬起了身子。
吊灯下，两人的影子相互触碰在一起。
攻守，于此刻交换了。
甜蜜的稠吻交融半刻，少女青年紧密的拥抱，让二人坠向柔软的被单。
雪声轻柔，像是把二人隔绝在世界之外。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萨麦尔？
西尔芙问不出口。
所以自然也得不到回答。
在一片蜜般甜稠的安静中，只剩吻声不时滴落。
“……关灯吧，萨麦尔？”
“反倒是你先说呢，这不是与之前的情况反过来了吗？”
“哪来那么多废话。”
男人低声的轻笑，被少女暧昧的呢哝压下。
于是唇吻长久不停，轻嘬宛如抚琴;
腹股黏合难离，相击翩若铃响。
少女握着男人的手，相扣的掌心让暧昧的心绪不住地交融。
冬时最冷，唯有怀温。
只销一夜，享春最长。
钟声响彻埃文都城，窗外飘动着雪夜的精灵，冷寂的空气却被遮挡在二人温暖的氛围之外。
一年之中最新一天的埃文都城的夜空，比平日更加幸福欢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