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学姐,不,准确来讲是田中学姐,二年级的天才研究室成员田中惠学姐。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包括姓甚名谁,自夸自耀的头衔等全部是面前的田中惠学姐本人交代的,尤其是“天才研究室成员“的称号,她对此似乎非常受用,一连让我叫了三四遍,直到我提出“这样的称呼太不方便了”的抗议,田中学姐才不情不愿地妥协。
虽说没能如愿,可她还是从研究教室装放烧瓶的柜子里取出一袋“cookie”——即包装奢侈的榛子仁巧克力,将其一个不留通通倒进沾有水渍的托盘里,以此招待我。
烧瓶间为什么会混着一袋巧克力先不谈,田中学姐你就没有更适合招待客人的器皿吗?
正想着,田中学姐一拍手,念起:“甜点和红茶是best match。“的古怪台词,接着从一个躺在实验教室最左侧角落里的小柜子里拿出两只烧白瓷金花纹的红茶杯,恰好我有看到这柜子里还存有西餐用的刀子,叉子和盘子。
“田中学姐,柜子里明明有正经的盘子吧,为什么要放到实验用具里?”
“那可不行。”学姐使着镊子,将一根根红茶叶加进茶杯中。补充道:“既然是实验室就要遵守实验室的规章。“
“所以说实验室手册哪里规定需将托盘视作餐盘,夹红茶要用镊子啦。”
“所以说你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啦,这是浪漫,浪漫你懂吗?食物与科研结合的浪漫,就像是泰坦尼克号中上船前不知彼此却在船头上拥吻的Jack和Rosé,两种看似无关的事物擦出的火花就叫做浪漫,是独属于奇迹的浪漫。”
见田中学姐如此陶醉,我也不好再反驳她,只当她是个怪人去理解了。
田中学姐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食物”和“科研”的浪漫结合,一边将冒着热气的红茶杯递给我,杯中透着醉人的果木香气,对招待一个陌生学弟已经相当慷慨了,何况还有一盘榛子仁巧克力享用。
以怪人的印象去理解倒也合理。
殊不知下一秒田中学姐就从一脸陶醉中醒来,翻脸如翻书,她坐在对面满脸堆笑地对我说:“当然那都是开玩笑的,可千万不要信以为真哦。”
田中学姐原来是个坏心眼。
“这样啊学姐,那——终于到手了,Magic Ellen的变身杖,大魔法师变身(田中学姐音)也是在开玩笑吗?“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当然是,研究室的天才美少女怎么会无意识做出那样幼稚的举动呢?“
田中学姐涨红了脸,手指卷着发梢,解释道:“就是说肢体的协调性大概有以下九种手段,首先是完成自己不擅长的动作,作为研究室的天才美少女自然对于体操并不熟悉,我们都清楚,实验必须要案例支撑,若进行肢体协调性训练法的应用研究,自身的体会再适合不过,所以……况且藤原雅会长在月初宣布进行孤儿院的慰问活动,像文学部这样缺乏活动的社团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训练舞蹈,完成演出,总而言之是一箭双雕的明智之举。”
总而言之是田中学姐在东拉西扯,指鹿为马,通篇解释均有移花接木之嫌。
明明就是她自己童心未泯。
“学姐,你很喜欢动画……“
没等我说完,田中学姐抓起一把巧克力硬塞进我的嘴里,黑着脸威胁道:“再不吃巧克力就要凉了啊哈哈,多吃些吧学弟,榛子仁巧克力还堵不上你的嘴!“
”窝设么也不吉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面对迟来的求饶,田中学姐毫不留情,反复抓起巧克力塞进我的嘴里,直到嘴被塞得满满当当,成了活脱脱一个仓鼠,咀嚼稍有不慎,就要指望田中学姐对于“海姆立克急救法”的熟练度。
“cookie”牌的榛子仁巧克力在平时可谓是奢侈品,在超市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今天,仅仅三分钟被迫吃下了过去一年的量,除开腮帮子的酸痛感,内心总归是满足的。
只不过之后三个月里,我主动与巧克力家族断绝了联系。
幸好,田中学姐恢复了作为学姐应有的沉着,她歪着头,灵魂似的透明气体从嘴巴里钻出来,如怨灵般喃喃道:“你果然看见了吧,我挥舞玩具的疯癫模样。”
田中学姐,请不要因为喜欢幼儿向动画片而感到羞愧,你并没有触犯恋童罪。
再者我需纠正那并非疯癫,登台演出的韩国偶像也常常编排这样的动作,与其说疯癫倒不如是可爱,但可爱这个词用在大我一届的学姐身上甚为不妥,故将其留于腹腔之中。
“没……没有吧哈哈,Magic Ellen的周边玩具是什么啊?我完全不知道诶。”
“原来学弟你不知道,我还真是多虑了呢,哈哈哈。”田中学姐站起身,牟足力气拍打我的肩膀,我不敢多说别的,只能哈哈陪笑。
“你看到了对吧。”
田中学姐脸上虽然还挂着满满当当的微笑,嘴里却塞满刀子,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凑到我的耳边狠狠地质问道:“大魔法使Magic Ellen变身~”
“是的,非常抱歉。”我深知此时不能打马虎眼,至于为何对气氛把握颇有经验,答案是:柔道之鬼的后肩摔。
不过田中学姐的某个柔软的部分紧贴着我的手臂让我很受用,透过棉质的制服我感受着刚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梦想与希望。所谓饭饱思淫欲,**的欲望处于饱腹之上。横竖是被灭口的命运,与其当个噎死鬼,不如做个色鬼。
因此,我微微移动肩膀,感受着梦想与希望的硕大。
至于功过千秋,留给后人评说吧。
实验教室是个铁盒子,囚于此处的人无法察觉到秋风徐徐,落叶飞舞。偶尔眺望窗外,不由得感叹:“秋天了吁。”
“没办法,说到底是我的疏忽。”田中学姐不停叹着气,刚刚汹涌的气势一“泄”千里,化成浓郁的沼气弥漫教室。
“我不用被灭口了吗?”
“灭口?”田中学姐望着我一脸呆相“噗嗤”笑出声,摆了摆手,身子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回应道:“不用,当然不用,无罪释放,归还民籍,以观后效。”
嗯嗯,无罪释放,归还民籍,以观后效。以观后效?!
“这是我和学弟你的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若是有二年级的田中惠学姐是个痴迷《大魔法使爱莲》的幼稚女的谣言……”田中学姐比着大拇指划过脖子,其意味为——杀!
好麻烦的人,言外之意是要我既守口如瓶,又需助她消灭一切谣言。
虽然“反抗学姐暴政,自由属于学弟”的抗议词已经从太虚中显现,可看在cookie牌高级巧克力和红茶的招待上,看在田中学姐如花开般的笑容下隐藏的阵阵杀意上,我断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学姐你误会了,喜欢动画算不上幼稚,我家妹妹也是忠实观众。”
“你家妹妹贵庚啊?”
“呃……是和我一起升学的。”
“哦!你家妹妹在上哪所高中?学习怎么样?身体健康吗?饭量如何?主推是爱莲和西宫文吗?”田中学姐的追问如连珠炮般袭来,我本该实话实说翡翠的情况,可看着学姐孩童般天真的笑颜,我实在不忍将翡翠只是个十二岁少女的事实和盘托出,只好模糊不清地发出“嗯”和“啊”的怜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一定有年龄长于田中学姐,而喜好低于动画《魔法使爱莲》的受众年龄层的人吧。
应该有吧,不不不,肯定会有的。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年龄相仿的同志,谢谢你学弟,我感到舒心多了。”
“是……是吗?学姐你开心就好。”
“对了,你家妹妹……”
“说起来,我原本计划前往社部大楼参观,现在这个时候,展示应该已经开始了。”我故作认真地看了看手表,却发现时针和分针横瘫在表盘上,哎呀,我竟然忘记给手表上弦了。不过,幸好我使用了“大概”这个词,如此我的话语就变得不那么确切了。从小我便习惯了使用“大概”、“可能”、“差不多”这样的模糊词汇,这样一来,即便说错了,也可以用这些词来掩饰,自然也就不会受到责备。
“糟糕,我一聊起感兴趣的话题就没完没了,文艺社的成员还在等我呢,学弟,我带你从研究室的后门出去,那里有一条捷径可以直达社部大楼。”
我本想吐槽说:“我就是从那条捷径来的。”但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那算是非法入侵。
我紧随田中学姐的脚步,急匆匆地到达社部大楼的后门。据学姐所说,文艺社位于大楼的四层,而我打算从一楼开始,事无遗漏地参观全部社团。因此,在楼梯口我们便暂时分开了。
“一定要来文艺社参观哦。”
我应允之后,本来田中学姐已经走上楼梯,却又匆匆忙忙折返回来。
“学弟,虽然一直学弟学弟的叫习惯了,可我好像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
“佐藤,佐藤佑助,田中学姐您继续叫我学弟就可以了。”
“那,你妹妹是叫佐藤翡翠?”
田中学姐再次提及我妹妹,陪她聊聊倒是无所谓,只是,樱皇女子中学离滨高并不远,而翡翠“柔道之鬼”的名号也是日渐响亮,倘若让学姐知道她的“同志”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我恐怕要遭受灭顶之灾。
赶紧就此打住吧。
“家妹的事情过会再谈吧,学姐还要置办社团招新会吧,不赶紧过去真的可以吗?”
正巧,广播里传来藤原雅会长的声音:“咳咳,各社团注意,招新会将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我的天,都这个点了。”田中学姐猛然回身,两只脚宛如踩上风火轮,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一定要来文学社参观哦。”回荡在走廊。
终于是送走了这位田中惠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