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雅心思机敏,但涝死鬼也是狡诈之辈,冷笑道:“好一个不伤我性命!你如今身中剧毒,又如何伤我性命?怕不是想等我立誓过后再让这小徒弟将我斩杀把?”
墨清雅心中暗道可惜,左诗却寒声道:“山主何等人物,又岂会言而无信?”
“清雅仙子高山景行,在神州南部人人皆知。不过就算她宽宏大量饶我性命,你又岂肯轻饶我?”涝死鬼嘶声道,“除非两位仙子共发誓言,从今往后绝不伤我涝死鬼分毫,否则不得好死!”
他言语狠戾,其实内心大有动摇,对左诗的称呼连改数次,言语上显然示弱。
墨清雅暗自想道:“这天空中青玄祖师所留誓言约束,便只有行善这一条,对其他誓言没有拘束之效。他不知其中缘由,我便骗他一骗。”嘴上便答道,“好!一言为定!但你需随我一同立誓,这样才算公平!”
当年青玄祖师留下誓言之力,仅有“今生此后只可行善”一条,却没有办法对其他誓言作出约束。
她等涝死鬼跟随立誓,便等于今后涝死鬼无法为恶,也就不能伤害自己与小诗。待骗出对方手中丹药与消息后,再让小诗斩杀对方,为九华山死去的弟子们报仇雪恨。
不过涝死鬼却从怀中摸出一块木牌,冷声道:“这洞天是你九华山祖师所留,我信不过!此宝乃是我花费多年炼制,名为‘一诺千针’!将名字刻在牌上,再发誓约!若谁胆敢违背,便遭千针穿心之刑而死!”
“山主肯饶你一命已是便宜了你,那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诗,稍安勿躁。”墨清雅没料到他如此难缠,拦下左诗,眼珠一转,“好!但我也信不过你这法宝,万一上面有毒,或是其他手段,我这妹妹初入修行不久,容易着了你的道。”
涝死鬼见墨清雅当真有意答应,心下一松,问道:“你想怎样?”
“好说!我现在法力衰弱,伤不了你,你也不需提防我;若你敢害我,这辈子别想出去不说,小诗也会立刻与你不死不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
“不如我先单独订誓,验验你这法宝真假!三天之后,若我安然无恙,你再与小诗订誓,如何?”墨清雅略一停顿,又道,“昔日青玄祖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我也诚心渡你向善,此前所说绝非虚言!若如此你还不肯答应,那咱们就一拍两散!且看是我妹妹手中神剑锋锐,还是你的大神通厉害!”
涝死鬼暗自思衬,觉得她这话毫无破绽,若三日内左诗反悔,他也可临死反击拖墨清雅赔死。可惜的是今生此后无法作恶,没法再干自己生平最爱的烧杀抢掠等事,未免少了许多乐趣。
但不论如何,总比在此活活饿死,亦或是成为刀下亡魂更强。
他躬身道:“清雅仙子果然公道,涝死鬼佩服。这位小仙子,请将此宝牌给贵山主送去。”
言必,他将法宝放在地上,向后退去。
不过此时左诗听墨清雅叫自己“妹妹”,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已是女身,未免一阵怅然出神。待涝死鬼退出数十米后,见她还没动作,以为她担心自己在法宝中下毒,又开口道:“小仙子若担心在下使诈,可用宝剑挑起木牌递给墨山主!”
他连叫了两声,左诗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墨清雅。
其实按她心意,涝死鬼这等货色就是死千次万次也是应该,如此饶过实在是太过便宜了他。
但现下情势比人强,为保墨清雅安全,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墨清雅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手帕给她,说道:“用此物裹了那木牌过来,莫要直接接触。”
左诗上前领了手帕,此物看似轻飘飘没有重量,入手时却有若秤砣,显然也非凡物。
九华山传承日久,涝死鬼此刻纳戒中也有许多从九华山所劫财宝。他又见一宝贝却认不出来历,只在心中暗叹七大天宗底蕴果然恐怖。
等左诗将木牌拿来,墨清雅刻字发了誓约,又将木牌放回原处。涝死鬼取回法宝一看,誓约果然生效,满意点头:“山主果然守诺!看来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已立誓,那墨清雅即便修为恢复,也无法出手,令他心安不少。左诗虽然手中有神剑,速度奇快,但终究刚入修行不久,他没信心打得过,却有信心可以周旋。
“好,防止你掉包,请将法宝放回原处。小诗,你将这手帕盖上去,若有人变动,我自有感应。”
涝死鬼与左诗立刻照做,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未敢让左诗进入自己八丈距离。左诗见他谨慎模样不免出言嘲笑,而涝死鬼却诺诺做答,不与她争执。
只这点功夫,他身上刀伤已开始愈合,不再出血,连断指处也生出肉芽,让左诗暗自惊心。
涝死鬼道:“既如此,在下便守在此处,两位仙子请自便。”
“甚好!小诗,你先带我下崖,我纳戒中有换洗衣物和清水。”
此前连番恶斗,险死还生,墨清雅衣物早已多处破损,脏污不堪。左诗在遇见那神奇黑影后衣裳本已恢复原样,但此刻身上又沾染了涝死鬼的血迹,颇为骇人。
左诗背起墨清雅,突然对涝死鬼威胁道:“若敢用法术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小仙子多虑了,三天之后我便弃恶从善,又怎敢冒犯山主。”涝死鬼低头赔笑,“两位安心歇息,我粗糙汉子,在这里随便打坐即可。”
墨清雅为此地洞天主人,虽然法力未复不能运转此宝,但也有种种玄妙感应。片刻不久,左诗背着她来到山崖下,果然有一处隐秘山洞,而洞口正对着这片无边血海。
两人在洞门前驻足,墨清雅对着这片绝景忍不住感慨:“唉,青玄祖师所造杀孽实在太过骇人。千年过去,历代宝戒主人终生行善,却也未能净去这片血海。”
“此言不妥。若行善事可抵罪孽,那便是鼓励善人作恶。依我看,善即是善,恶即是恶,即使再过千年,师祖的杀孽也……呃,是弟子失礼,请山主责罚。”
在这个时代,尊师重道乃是人伦大礼。左诗来自现代地球,虽然继承了原身记忆,但有时仍不免言行有失。
她作为外门弟子,反驳师长言论,胡乱评价祖师,已算得上辱逆大罪。
墨清雅却摇头道:“你现在的本领得自师祖传承,严格说来,我该叫你一声师叔祖,又怎敢责罚?”
“这、这不能这么算!我才十五六岁,怎么能做您的师叔祖?而且我这柄宝剑来历古怪,我怀疑——怀疑并非来自青玄祖师传承!”左诗急了,急忙解释道。
“这九华宝戒历来只传掌门,又只有领悟九层剑经之人才可打开。你的宝剑即使不是师祖所留,也是来自数百年前其他九华掌门。”
这番话合情合理,左诗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墨清雅称自己为“左师叔祖”,只得连连摇头拒绝。
墨清雅见她不愿,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开口道:“不过确也没证据证明这柄宝刀来历,也许是师祖们斩杀的某位大修所留也说不定。但是不论怎样,你数次救我性命,如今又有匹敌大神通者的实力,这个外门弟子是当不得了。若你不嫌弃,我们不如在此地义结金兰,从今往后以姐妹相称。”
不过这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纵使这宝刀来自其他前辈大修,那也是九华山前辈所留,左诗的师叔祖身份是变不了的。
自己与师叔祖拜为姐妹,实在是太过放肆了。
但不待她反悔,左诗闻言便急忙答应了下来。
毕竟她今生此世已是女儿身,夫妻之实自然无法可想,能够结为姐妹已是不错的结局。
墨清雅话既出口也无法收回,何况她见左诗毫不犹豫的答应自己,不知为何又将刚刚那点后悔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开开心心便拉着左诗拜了八拜,两人正式结为义姐妹。
她起身温柔叫道:“妹妹。”左诗一声“姐姐”却迟迟不敢开口,红着脸微声道:“洞口风大,我们还是进去讲话把。”
“嗯,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照顾。”墨清雅看出她颇有心事,眼波流转,也不去追问,携手进入洞内更衣洁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