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quid——vetus,一些,存于心底的甜蜜;”
“Aliquid——novum,一些,崭新未来的预言;”
“Aliquid——mutuum,借来那美好栖居之物;”
“Aliquid——caeruleum,也许还有,微微忧伤;”
“Et nummus soulan argenteus——in calceo eius,婚鞋中,一枚银色索兰,代表好运与繁荣。 ”
阳光透过玻璃窗,被那些浮动的花纹筛得细细碎碎的。旧教堂里的钟声,久久回荡着。唱诗班的孩子们,仍然在歌唱,他们稚嫩的声音唱着着古老旋律的韵。
“Amor meus similis——est
rosa rubra,我的爱人像一朵红色的玫瑰,”
“In Iunio ventum——primum
aperit,在六月里迎风初开;”
“Amor meus similis——est
melodia dulcis,我的爱人像一首甜美的旋律,”
“Pulchre et——harmonice
cantans,优美和谐地吟唱。”
台下的木椅坐着身穿礼服的人们,他们沉默着,又无不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诗人,同时也是一位神官,他背对着神像,面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他的手捧着一本福音书,缓缓地开口:
“沧桑轮回,爱却长生不改,雄立千秋万世直到末日的尽头。假如有人能证明我这话说得过火,那就算我从未写诗,世人从未爱过。先生,您可以保证,直到死亡,您都会爱着这位女士吗?”
“我对她的感情永远不会变质。”新娘说。
“当岁月让热血冷却,让欢乐远去。年月就像白鸽的翅膀般飞走。然而,最深切的记忆则会永存。女士,可以保证,直到死亡,您都会爱着这位先生吗?”
“当然,他占据着我心里的每一寸空间。”新郎说。
“那么,你们愿意结成夫妇吗?”
“我们愿意。”他们齐声说。
热烈的掌声,宛若一阵阵的潮水,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在无数张笑颜的见证下,这对新人一起放飞洁白的莫尔鸟,交换戒指,紧紧相拥,吻在一起——
“罗兰先生?”
回忆的画面被中断,映入罗兰眼里的,是爱莎的脸,但为什么,那张脸逐渐和记忆里,穿着美丽婚纱的新娘的脸重合呢?那嫣红的唇,透出粉色的脸颊,宝石一样的眼睛,无不让人心动,想要再靠近一些。而新郎是……他自己?
“您的脸很红呢,是生病了吗?”爱莎关切地问道,她俯着身子,凑得更近了一些,从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氛。那是什么?是兰花吗?
“不……我很好,十分感谢,贝勒米小……爱莎小姐。”他改口,换了一个更加亲密的称谓。
“嗯,要是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马上就要到下午三点,诗蔻蒂小姐也快下课了,正好我可以过去接她,还能顺便去买一些菜。”
“啊……好的好的,那你先走吧。”
爱莎于是向他鞠了一躬,而后放轻脚步,不发出声响的离开房间。
罗兰呆呆地看着门,保持着那一个姿势长达整整几秒,忽然用力地把双手插进头发里揪着自己的头皮,脸羞得通红。他慢慢地弯下腰,摸着胸口,从那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爱的悸动,情欲的冲动。也许他现在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拦住爱莎,向她倾诉自己的爱意……不,那样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是,只要能看着她就好,每天都看一眼她,不然他会疯的……
他一时间沉醉在这种感觉之中,又痛苦又甜蜜,脸上有着餍足,无法自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爱莎来到这里做女佣,到现在已经五年了,那个时候她才十五,不过他也没年长到哪里去。在招工所里面,他一眼就看上她了,没有任何理由。一见倾心?可以用这个词语吗?
是因为她那不断眨着的,好奇的翠色眼睛吗?他能看清她那透彻的眸子,那对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向往的眼瞳吸引了罗兰,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是因为她柔顺的棕色头发吗?那被绑成麻花辫子的头发,放在背后,随着她的动作一摆一摆的;还是说,他和那些步入中年的男人一样,只是单纯向往未经人事的,纯洁而青涩的少女的胴体?
那么,他的这份感情是如此的卑劣,如此的不值得一提。他和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商贾是一类人,屈从于生理欲望的奴隶,永远欲求不满,又装出一副样子来掩盖自己的内心。
他最终还是和爱莎签下了合同——爱莎的字写得也相当好看,尽管招工所的工作人员提醒过他,要找“有经验的,能干活的。”而在他说出“我就要她”这句话时,他们用隐晦的目光相互看着,又看着他,那种揣测不言而喻。
可他才不在乎呢。
那个从索契远道而来的少女,和她的前辈们一样,为了生计背井离乡,离开静静流淌的爱晚河畔。现在到了他的面前,她换上仆人的衣服,一双巧手做着家务活,那双眼睛还是充满着好奇,对一切都是好奇。她的礼仪举止恰到好处,她的一颦一笑让人着迷,除了有些时候见到陌生人会比较羞涩,但那也是极好的,她羞涩的脸是罗兰记忆里最明艳的。这些话要是让她知道,他宁愿自杀。
他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她也有学识,有自己的思考……她常常在休息的时候捧着书看,历史书,文艺书,都是她能看得进去的,要是她的家庭条件再好一点,说不定她现在就在索契的一座学堂里上着学呢。她和那些单纯做工的人不同,她来到这里,是抱着能学到新东西的目的的。也许就是这一点吸引他了呢?就凭这点,他会为她辩护,他会和她用一样的姓氏,其实要是她想的话,改姓氏也可以。改成他的或者是她的,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为什么她那天就直接答应了呢?他只是想走个过场而已,他希望爱莎拒绝。但是,反过来说,在爱莎的角度来看,他提出那样的要求,肯定是想她答应的吧?是他弄巧成拙了,他后悔到了极点。他现在才意识到他做了一件蠢到极致的事。
罗兰长叹口气,躺倒在柔软的靠背椅子上,双目失神。
“优柔寡断……希莱瑟缇女士,您还真是没说错我啊……”
此时此刻,心神不宁之人,可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