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提亚·若比拉的父亲阿夫瑞·若比拉是一名监察官兼乡村教师,任职于地处贡格拉尔山系西北山系的一个村庄,教书的地方则曾是教廷治理时期留下来的教堂,后来被当地人们拆掉了象征权威的圣像,用作村镇里公共事务的处理中心。在普温铎划定自留地的时候,勘探队员们偶然发现了这座处于丘陵与平原交界处的村庄,并和当时的村长进行了友好地交流,这片土地在名义上属于王族,但当地的居民显然并不觉得,对他们而言,海边的恢宏王宫远不如当地的麦田实在。
阿夫瑞·若比拉就在这个时候被上级派遣过来,前往那个静谧的村庄以巩固王国的统治。
“你要让他们感受到先进的文明是怎样的,感受到王权统治之下的国度与它的子民是怎样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现代文明的颜面。”
临走之前,阿夫瑞的父亲在装潢精致的办公室里对他说道。这个庄严的男人,是权势滔天的政客,是不怒自威的总理,是名声在外的公爵,然后才是他的父亲。他也是拉文提亚的祖父。
他本人则对此嗤之以鼻,也许是他的反叛精神和他的年龄正好一致,也许是他所接受到的新式教育让他的目光更为高远,不屑于那些庸俗的事务。就像他所认识的那些新派文学作家和诗人们所说的那样,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人生的真正意义”的。
他没有同意官方安排的随行配备,自己也并未做更多准备,一个包裹放下衣物,一个包裹放下书籍,两匹耐力极好的斯契皮,给母亲留下一封短信,再带上一个信得过的家伙,这就是他出发时所做的一切。
“您还是就这么来了啊。”随行的小书记官森轮和他并排骑行,一同走在通往静谧村庄的泥泞小路上。
“听说那里和几个异种族保留地都很近,并保持着古老的契约关系,不同的智慧种族用肢体动作和表情交流,以物换物。他们之中又诞生出了翻译官一样的角色,这些人或者异种族知晓多种语言,进一步地拉近了各个种族间的关系。能相处的如此和谐,他们肯定都不是什么坏家伙。”阿夫瑞尚还年轻,对事物有着自己天真的看法。当然,这一次他的看法是对的。
“可……唉,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我大概猜的到你的意思,所以我不会生气的。”
“您就这么放弃了好工作,转身投入到这么一个小村子里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呢。”
“哈!这么说,你觉得我是被贬谪了?”阿夫瑞哈哈大笑,“这可不算对,应该说——是我贬谪了他们!那些老混蛋用着他们认为是侮辱的方式对待我,但我可不这么觉得,不如说,能够脱离那团乌烟瘴气,投身于自然的怀抱当中,再顺应我心意不过了!你瞧瞧,在湿冷的海洛茨维尔,我们能像这样尽情地驰骋吗?”
他双腿发力,胯下的白色斯契皮带着他飞奔向前,两侧的树与风景飞逝而去。侍从从愣神中反省过来,然后策马追赶。一白一黑两道影子从林间疾驰而过。
这趟漫长的旅途花费了他们半个多月的时间,因为阿夫瑞走走停停,颇有游山玩水之意,作为侍从的森轮也全都听自己主人的意思。他们到了那,立刻就有提前收到文书的村长前来迎接他们,当天晚上便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欢迎会,不止村庄中的人,附近的异种族也来了。
就在这一群人或异种族当中,有一名神秘的树妖,她有着如阿卡迪亚舞姬一般的婀娜身姿,在篝火映照下的面容无比清丽,翠色的头发迎着风来又迎着风过去,带来的清香让旁人无比着迷。年轻的人类教师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动了情,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连吃饭喝酒都忘记了。他端着酒杯半张着嘴,眼睛放在树妖的身上一动不动。她的身影在火焰前跃动,只能看见影子,侧面的影子,但那已经足够了,他的想象力会帮助他填补其他的部分,偶尔的一瞬,她露出笑颜,是对着他吗,应该是对着他吧!他沉醉其中,恨不得将其占为己有。
“嘿!先生?先生!”
森轮的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遍。
“嗯?哦!”他这才反省过来。
“说老实话,您的目光有些露骨了。”森轮压低了声音说,在余光可以看见的地方,有些人在一起边往这边看边窃窃私语,不时笑出声来。
“咳!我当然知道。”阿夫瑞强装镇定的喝了一口酒。
“那姑娘叫拉米芮格。”从身后忽然传来的苍老声音下了他一大跳,“等等!你!哦!唉,村长好。”
他在摇曳的火光下看见了那张苍老的脸。
“您这是看上她了?”老人不紧不慢地问道,“嘿,那您眼光真够好的,她可还单身着呢!”
“仅仅只是想欣赏美而已,让您见笑了。”阿夫瑞回应道。
“用不着对我撒谎什么的,我活了多少年了,能看不出来?嘿嘿……您要真是下定决心了,可要趁早了,不然,到时候哪还轮的到您来参赛!”老人神秘地说道。
“就不劳烦您操心啦,我都说了只是欣赏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夫瑞请自己的学生们帮忙传话,在田野树丛间寻找偶遇的机会,从细枝末节之处为对方提供帮助,或者是在集体聚餐之时投其所好地与对方攀谈。他在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教育为这些行为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就像那些传统恋爱小说所写的一样,他以真心换得真心(也许还有一点帅气的脸庞作为加分),在众多种族的见证下和对方结了婚,在交接地的附近建了一栋小屋,用藤蔓和花卉来修葺点缀。“用花盏里的花蜜犒劳疲惫的灵魂”,这句戏词恰恰便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由于整体的大物种属于一类,他们也能诞下孩子。结婚后不久,在一个凉爽的夏夜,树妖刚刚结束白天的翻译工作,就因腹痛不得不前往人族的村庄就医,她的丈夫则在送到她之后四处奔走,寻找其他树妖的帮助。一切都发生的相当紧急,一切都显得有惊无险。在一声啼哭过后,拉文提亚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看起来,更像人类一些。”母亲在疲惫中看着自己的襁褓中的孩子,伸手摸了下已经擦干的头发,不同于母亲的翠色,它们在仙灵之光下呈现出墨绿色。
“也许吧,总之你没事就是最好的了。”父亲说道,他对自己的孩子也拿不定主意,不同种族相结合所诞下的孩子总是有着不同的特质,除非有明显的特征,否则谁也不会知道。一般来说,这些特质都不会特别影响混血儿们的未来生活,他们也可以如自己的父母一样慢慢长到成年。可能会更加长寿或者短寿,但那些都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个地方又沉寂下来,直到有一天,一位处于旅途的女士走过麦田边的田埂,她看见在麦垛边玩耍的那群孩子们中,领头的那个女孩在悄咪咪地和地上的匍匐蔓说话。
“梅尔维尔老师和爸爸妈妈谈了很久来着,似乎还展示了一个法术,然后就带着我来这里了。”拉文提亚笑着说,“走之前妈妈还在给我往包里装衣物和食品,爸爸倒是哭红了眼睛呢。”
“嗯,你爸爸妈妈很爱你呢。走之前这么舍不得。”
“我也经常会回去,有时候带着法弗妮一起,她已经习惯了,所以说很少出现放不开的情况。在那边她会被拉着做些农活之类的。”
“做农活啊……那是春夏天的时候?”
“嗯,秋季过后在那边其实也没什么活可以做了,大家偶尔会出去采集草药之类的东西。”
“所以说相当于是把法弗妮当苦力用?”诗蔻蒂笑出声来。
“怎么能这么讲呢,我们每天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呢,能让她这样一个五谷不分的病秧子健康起来,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她就像是那种难成活难伺候的植物一样,需要时时刻刻盯着,还要特殊又有针对性的法子。”拉文提亚一边咀嚼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