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纳兰杰独自牵着两匹骏马来到徐家府上，众人来到门口目送王石心离开。
莫念童不知是因为纳兰杰昨天的玩笑话生气还是小女儿心思，骑在马上的王石心想同她说几句话都被她抱着胳膊哼的一声扭过头去躲开。
无奈王石心对前来送行的诸人摆摆手翻身上马与纳兰杰向镇子西门走去。
徐家门口的几人见两人消失在转角处才纷纷回到屋内，内室中莫念童、徐家爷孙三人加上徐母张萍和张立雪五人围坐在火盆边。
西域边陲这个季节空气干燥寒冷还时不时伴随着阵阵强风，所以很多家庭条件不错的大户都早早的升起了火盆碳炉取暖。
莫念童用一根木棍翻烤着火盆旁的红薯，她将木棍上的火星敲灭说道：“我们遇到过很多对他别有用心的人，但是纳兰杰给我的感觉确实不是想要把王石心据为己有的那一类。他更多的倒是想让他用神石之力帮他办一些常人办不到的事情。”
徐青松将铁架上的馒头翻了个面，吹了吹手指问道：“那意思是石头这一次出行不会有太大危险咯？”
莫念童摇了摇头，徐青松也不知道她是表示否定还是不知道。
徐旺老爷子年纪大了比较怕冷，他缩了缩身子望着炭火幽幽说道：“老夫纵横江湖那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神石化人的奇迹。好在我们这里地处西域偏僻地带，没有那么多的江湖纷争。若是回到中原，小兄弟怕是难有一天安宁之日了。”
“徐老爷子，这次属于我们连累了你们。等笨蛋王石心回来我们立刻动身离开。”
“莫大小姐，我跟莫老爷子也是神交已久了。青松愿意带你们来，就是信得过我们长辈和自己家族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你再说这种话，老夫可要生气了。”
徐旺装作生气的说着，一旁的徐璞和张萍也连连点头。
徐璞说道：“你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安心住下就是。那神石于我们有何用？给了这臭小子他就能一跃成为天下第一还是怎么着？”
莫念童微笑摇头说道：“徐公子之能，不在于武功强弱。他的品行意志在年轻一辈中当属佼佼。”
张立雪喝了口葫芦里的酒也在一旁赞同的说道：“老徐啊，你儿子品行真的不错。这还是归功于你们教的好。”
“哼，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就没看出来。”
徐璞嘴上说着，脸上却仿佛笑开了花。张萍也在一旁掩嘴偷笑。徐青松更是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
待众人笑声稍止，莫念童捡起那烤熟的红薯将焦黄的表皮细细剥开露出金黄色的果肉。
“这个神鹰门的纳兰杰以及他那一派势力，两位长辈了解多少？可否细细为小女讲解一番？”
见莫念童说到正经话题，徐旺和徐璞纷纷坐直身体，徐璞看了一眼父亲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于是清了清嗓子。
“我纳兰杰是神鹰门下其中一脉，统领着包括苍松镇在内的数个边陲重镇。”
纳兰杰骑在高头大马上与王石心并辔而行，开始回答起王石心刚刚的问题。
“自前任掌门失踪，门内乱成一锅粥。我那大叔叔纳兰凌空与二叔纳兰敖丰为了争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来来回回斗了这么多年，除了把神鹰门斗的人心涣散他们斗出什么了？”
“你跟我说这些门内之事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本来找你一起就和这些事情有关系。”
纳兰杰摆了摆手又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该死的神石。一小块破石头什么门派规则兄弟情谊统统不复存在。”
“你的意思是，谁当了掌门人，谁就可以继承那神鹰门的神石？”
“可笑的是，他们连神石被藏在何处都不知道就在那里斗的你死我活。我呢联系了一帮以前掌门的忠心门人一起做事，这才在门派里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微妙平衡。他们看我起势了，互相也不明着斗了。私底下一边提防着我一边还在暗中互相给对方下绊子。”
王石心低头沉思了一下，抬头看着纳兰杰问道：“这么说，纳兰兄弟在神鹰门内的身份似乎非常特殊。从你的言语中能听出你好像知道神石下落？并且那帮前朝老将还都听你这个新元帅的话愿意同你一起共事？”
纳兰杰望着远处的群山，被风沙吹拂的粗糙古铜色脸颊上泛起耐人寻味的笑容。
“说起什么老将元帅，过了前面的山坳就是前线大营的驻扎地楼兰城了。王兄弟有没有兴趣同我去见见真正的战场？去看看和胡人厮杀的场面？”
一阵狂风吹过，两人座下的骏马停下了脚步。望着远处荒芜一片的山脉，王石心其实非常好奇边境上的将士如何与胡人作战。他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不绕路的话，可以去看看。”
“不绕路，我们本就要去那楼兰旧城的。”
见风沙渐弱，纳兰杰抽了一下身下的马臀率先提高速度。他对着身后的王石心喊道：“加快速度吧，再过一会风沙会更大的。”
王石心见状也一抽马臀提速跟上，两人向着远处的山坳奔去。
绕过山坳，一座破败的城池出现在两人眼前。虽然说是城，但除了高耸的城墙外城内其他建筑都显得破烂不堪。
被风沙常年侵蚀的屋子已经看不出外面的颜色，放眼看去大大小小全都是一副黄色的土房模样。
只有城中心位置的一栋高楼还稍微看的出外表颜色，纳兰杰一指那高楼说道：“那里就是汤将军的驻地了，我带你去打个招呼，免得到时怪我擅自带着普通民众上了前线。”
他一夹马腹便向着城中心那座高楼行去，王石心环顾四周，虽然城中建筑破旧但提供生活必需品的各类店铺应有尽有，各种民房紧挨着这些店铺。显然都是本地人在做着驻军的生意。
生意最好的当属靠近城中高楼的一家酒馆，酒馆外数张桌子上坐着几个军官模样的男人正在聊天却并未饮酒。见到纳兰杰后纷纷呼喊他的名字，纳兰杰扬了扬脑袋喊道：“哥几个待会给我留点蛮子杀，我去办点事马上就来。”
跟着纳兰杰走进高楼，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顺着热气望去原来楼下被挖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都是些赤着上身的汉子在来回忙着什么。
王石心定睛一看，向纳兰杰问道：“没想到这楼下还有一处锻造兵器的地方。”
纳兰杰哈哈一笑说道：“是啊，虽然朝廷给我们兵器，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不够用。于是将军一纸令下便把这地下的空间给利用起来锻造一些简单的弯刀长枪。战事不急时还会铸造一些钉耙铁锹什么的供本地的百姓种植开荒。”
“就不怕朝廷怪罪将军私造兵器吗？”
“哈哈，早就挨过无数批了，不过也都是嘴上说说。将军心里敞亮着呢，只要皇帝老子只是嘴上训斥，那就表示睁只眼闭只眼知道将军有将军的难处咯。”
两人一路说着便来到顶楼，比起下面的炎热顶楼要凉爽许多。纳兰杰让门口的守卫通报一声后，便领着王石心走进屋内。
一副巨大的地形图首先映入王石心眼帘，地图下方还摆着一座巨大的沙盘。一个披挂整齐的男人正背对着两人看着地图，他身旁则站着一名留着胡须带着方巾做书生打扮的男子。
“喂，老汤。我来跟你汇报一下，待会我带我这兄弟上前线城墙杀敌。他身手了得，能帮我大忙。”
那名汤姓男子回过身来看向王石心，王石心只觉得一股刺眼的视线向自己看来。眼前男子大约四十多岁，双眼炯炯有神整个人显得不怒自威。
他打量了几眼王石心，便嗯了一声回头继续看起地图。
而男子身边书生打扮模样的男子则微微皱眉说道：“汤将军，私带普通百姓上前线，这不符合规矩。”
纳兰杰眼睛一瞪脖子一梗说道：“嘿，韩飞宏。少拿你那套师爷道理来跟我们废话，他不是普通百姓，待会要是他提着十个蛮子脑袋回来，你给我和将军磕个响头如何？”
名叫韩飞宏的师爷对着汤姓将军一抱拳说道：“汤卫青汤将军，您就是这样治下带兵的吗？这下回去可又多了一道可以参你的理由了。”
那名叫汤卫青的将军依然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说道：“爱参就多参点，只要有本事杀胡人，就算给老子带一个胡人来又如何？纳兰杰，你们走吧。马上要开始了。”
“好嘞，末将这就出发。”纳兰杰冲着那气的脸色发情的韩飞宏扬了扬下巴，带着王石心离开房间。
“我听闻神鹰门历代有帮助边军戍边的说法，没想到是真的。你竟然还是个将军？”
“怎么？我看起来难道更像是个江湖人士？这战场上可比江湖上舒服多了，只要你有本事杀敌大家就服你。可不像江湖中那么多弯弯绕绕。”
纳兰杰从赶来的亲兵那里接过头盔，上下扫视了一眼王石心说道：“你要不要搞一身皮甲？战场上的流失可不长眼睛。”
王石心摇了摇头说道：“神石之体，一般箭矢无法伤我分毫。”
见王石心有些轻视战场，纳兰杰冷笑着哼了一声。
“哼哼，希望你上了战场还能保持这种自信和冷静。”
说完他牵过自己的马匹交到王石心手上，又从别处牵了一匹骏马。
“你就骑我的坐骑吧，他是匹老马胆子大也听话。万一你要逃命的时候他自会带你回来。”
说罢他翻身上马，王石心也不理会他的嘲弄，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两人从西边内门走出，王石心渐渐开始听到更远的地方传来阵阵鼓声。他放眼望去，西边远处空气中弥漫着一大片尘土，似乎有千人万人正在那边集体操练。
随着鼓声越来越大，就算骑在马上王石心依然能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轻微震动。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肃杀之气。
他翻身下马跟着纳兰杰走上一座山坡，只见远处山坡之下一片开阔的场地正有两波着装不同骑兵正在相互发起冲锋。
那两波骑兵中靠向自己的这边空中飘扬着几张大旗，旗上写着“张”“刘”“纳兰”等字眼。
而远处与自己这边对冲的骑兵装束明显更加繁杂，有的上身只穿了件皮质袍子，有的甚至光着上身。
以王石心的眼力，他一眼就分辨出那些人是来犯边的胡人。
“嚯嚯，那几个混蛋就这么想抢点功劳。竟然抢先开始发起冲锋了。”
纳兰杰双眼通红发出嗜血的光芒，他自踏上这山坡后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全身上下的杀气难以掩盖。
只听他翻身上马振臂一声高呼：“神鹰纳兰的兄弟们，别让那几个混蛋抢了功劳。跟我一起冲！”
接着他对王石心抛下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样子仿佛在说让你小子看看真正的战场搏杀。其他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王石心身边众将士高声呼喊着纷纷翻身上马向山坡下冲去。
大地被无数马蹄震的不停颤抖，无数的厮杀怒吼声传进王石心的耳中。
山坡上的大鼓被几个壮汉擂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王石心摸过背后的破天长枪提在手中翻身上马，脚下用力一夹向着对面的胡人大军冲了过去。
正当他刚冲下山坡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呼啸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的泼洒过来。
那一瞬间天空中的太阳都被遮蔽，整个战场仿佛笼罩着名为死亡的阴云。
王石心哪见过这种场面，好在他心志坚定在一瞬间的愣神后马上反应过来。只见他体内神石之力爆发而出将自己与身下的坐骑整个包裹起来，一根根锐利的箭矢仿佛砸在坚硬的顽石上被他统统弹开。
箭雨大概持续了三波，王石心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待箭雨一停他马上停下神石之力的运转，只觉得体内的气息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他环顾四周只见遍地人与马的尸体，身后的来路竟然找不到一处没有被尸身掩盖的地面。
王石心向前看去，只见没有中箭的将士毅然决然抽出手中的斩马刀和冲锋过来的胡人缠斗在一起。
双方的刀就那样直挺挺的砍向对方最为致命的部位，没有任何花样没有任何规矩。为的就是最快速度将对方一刀毙命。
王石心眼睁睁看着一名自己这边的士兵左臂被削断，他红着眼用右手握住钢刀同时砍在了对面胡人的脸上。那胡人一声惨叫跌落在马上，身体立刻被后面冲上来的马蹄踩成了肉酱。
一声怪叫将王石心从震惊中拉了回来，他回头一看眼前一个满脸胡子的高鼻子男人正挥动手中的弯刀向自己劈来。
王石心心念一动手中破天直刺而出将对方窜了起来，不等他继续下一步动作侧面又有一刀向自己劈来。
神石之力运转流动，他一声大喝将长枪上窜起的胡人砸向侧面。那个偷袭他的胡人被同胞的尸身一砸之下跌落下马再也没有起来过。
还不等王石心喘息歇气，几个胡人又向他围了过来。
夕阳西下，血红色的残阳洒在满地的汉人士兵胡人士兵以及他们的马匹尸身上。
很多人在碰撞和马蹄下尸身已经纠缠在了一块分不清彼此。
有的人被钢刀钉在半空手指还伸向天空仿佛祈求着什么。
有的人捧着不知谁的脑袋跪在那里而自己的脑袋早已不翼而飞。
有的人身上则插满了箭矢活像个刺猬，看上去真是好笑。
王石心掀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看到一匹高头大马背着夕阳寻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向自己缓步行来。
王石心眯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了不起，第一次上战场杀了这么多蛮子还能完整的活下来。我都有些羡慕你这神石之体了。”
王石心看清了眼前纳兰杰的模样，他嘴上虽然还在调笑自己，可一身披挂早已破破烂烂。身上沾满了不知是敌是我的鲜血以及碎肉。
他抹了抹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翻身下马，艰难的走到王石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你说，神石之力在这战场上，能做到些什么呢？”
王石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嗓子里有一团烈火在烧着。他抹掉脸上的血迹看着那如血的夕阳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们。。。应该。。。赢了吧？”
纳兰杰用那沙哑的嗓音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大声说道：“王石心！你他妈的真有意思！我们赢了！大捷！！”
“那些难民应该会变少一些了吧？”
“会！这一场打下来，对面损失惨重，加上天气转冷短时间内没法大规模犯边了！这都多亏了大家！”
王石心傻傻的笑了起来，手中的破天掉落在地上。他仰头向后倒下躺在了一堆烂泥中看着阴沉的天空。
纳兰杰那张脏兮兮的脸出现在他视野内，只见他笑了笑说道：“你的考验通过了，你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他接着喃喃自语道：“接下来就是江湖上的事情了。”
纳兰杰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匹战马，就像来时一样与王石心并辔而行。
只是回来的路上多了很多抬着伤员以及完整尸身返程的士兵，让王石心这个毫发无损的人一阵唏嘘。
这就是战场啊。。这就是战争啊。。。
“现在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神石了吧。江湖，呵呵。眼界放高一些，放眼天下江湖就是一群人在那里勾心斗角小打小闹。你说沈傲厉害吧?把他放到这万军冲杀中看看能活多久？”
纳兰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有些狂妄的说道：“你就算放一万个沈傲来，也打不过我一万名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士兵！”
王石心沉默不语，若不是这场冲突赶在自己神石之力耗尽之前结束。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混乱的战场中活下来。
“而纳兰凌刺那个老东西，放着唾手可得的将军不当。跑去凑合什么神石的事情去参合什么江湖恩怨，那江湖就那么诱人吗？那些虚名就那么重要吗？”
纳兰杰说着说着，眼角竟然泛起一些晶莹的泪花。
王石心忍不住颤声问道：“你是纳兰凌刺的什么人？”
纳兰杰苦笑着看着王石心说道：“你说与他有一笔血仇，现在他的亲生儿子就在你眼前。你下手吧。”
王石心有些哭笑不得的气道：“你是你，他是他。我就算与他再大的仇恨，也不会去杀一个为天下百姓坚守边关的将士。”
纳兰杰大声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也太单纯善良了吧，我稍微装一下苦情就下不了手啦？我们这些边关将士为了报国的有，但是很多人也只是为了混一份军饷养家糊口。别把我们想的那么高尚，不然你会吃大亏的。”
“但是你们确实守护了一方和平，不光你们自己怎么想，别人怎么说，你们就是英雄。”
“随你怎么想吧。”
纳兰杰嗤笑一声踢了脚马腹丢下王石心一人向前走去。
回到城中，只见纳兰杰早已和其他军官挤在一张桌上喝酒吃肉。
众人见到王石心，其中一名军官一眼认出了他大声喝道：“嘿！就是这小子，人群里七进七出跟赵子龙似的杀的那些蛮子丢盔弃甲。可厉害了！”
几名军官一见到王石心立刻围了上来将他扯下马背，说死说活也要王石心坐下一起喝一杯。
王石心熬不过他们的盛情，想着喝点酒润润嗓子。谁知道一大杯烈酒下肚嗓子眼像刀子割似的疼了起来，疼的他眼泪汪汪狼狈至极。
众军官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有的人说你怎么会把这里的酒拿来润嗓子，有的人说这小子战场杀敌勇猛，喝点酒就流眼泪还不如个娘们。
在众人的哄笑中纳兰杰给王石心端来一碗清水，王石心嗅了嗅确实是水之后端起来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哟！豪迈！好酒量！”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纳兰杰冲他们摆了摆手，带着王石心再次走上城中高楼。
路过铸造兵器的地下空间王石心顺口问了一句：“既然将军还要自己锻造兵器，是不是说明前线兵器吃紧？”
纳兰杰对他倒也毫不隐瞒：“是的，有时候不光要去回收射出去的箭矢，最差的时候甚至还要去用对方的武器。”
“仅仅靠这些人和这个炉子，怕是不够吧？”
“没办法啊，人倒是可以四处再找，这炉子的产量就摆在这里了。”
王石心看了几眼那火光四射的熔炉，跟着纳兰杰上楼的步伐若有所思。
“我看了战报，这次大捷来之不易。众将士们辛苦了。”
虽然是大捷，但汤卫青依然语气平淡。
他环顾了一下房中坐着的众军官后看向了站在角落的王石心。
“也多谢这位江湖侠士的帮助，一人敌百，没你的帮助，我们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他对着王石心抱拳说道，反而比起大捷更在乎王石心帮他少损失了多少战士的生命。
“将军言重了，真的到了战场才发现江湖功夫在这炼狱中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只是想替边陲的百姓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哼，还不是冲着朝廷赏赐来的。这些江湖武人最是没有家国观念。”
站在汤卫青身边的韩飞宏不屑的哼道。
汤卫青笑笑不再理会王石心，开始对手下军官布置起接下来的工作。
几个时辰后，其他军官陆续离开。屋内只剩下汤卫青纳兰杰与王石心。
汤卫青俯身双手撑着沙盘的桌面，似乎有意无意的问道：“所以纳兰杰，这位的本事我已经见识了。他就是你找来的破局之人？”
纳兰杰靠在柱边点点头说道：“待我同他去寻到神石，然后解决掉纳兰凌空和纳兰敖丰。神鹰门就再也不会因为内乱而影响到边关的安排。”
“嗯，那你们就去吧。江湖之事不同带兵打仗，我给你的情报你自己善加利用吧。”
“末将纳兰杰谢过将军！”
纳兰杰说完冲王石心使了个眼神后一起离开房间。
他们下楼时正好碰上抱着一摞厚厚卷轴的韩飞宏上楼，韩飞宏看着两人冷冷说道：“恭喜两位啊，违反军纪还能如此逍遥。待我把这些折子上报朝廷，看你们还能逍遥多久。”
“哈哈，那就看看谁逍遥的久了。”
两人下楼走出屋外，纳兰杰低声向王石心问道：“王石心，如果我让你去杀一个朝廷命官。你敢不敢？”
王石心回头看看那座高楼说道：“不会吧，你们边关将领之间这么直接的吗？不就是平时喜欢跟你们将军唱反调嘛，人家是一介文官而已。”
纳兰杰摇摇头说道：“如果他真的只是小肚鸡肠不知进退，我们寻个夜黑风高的时间把他用麻袋一套打一顿解气就算了。但如果我说他与神鹰门内的人有勾结一起里通外敌，你觉得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王石心身躯一震，惊道：“里通外敌？和胡人有勾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们有证据吗？”
纳兰杰将王石心拉到一处僻静地方低声说道：“证据一大堆，可将军的靠山是皇帝陛下，这人的靠山敢与皇帝叫板。你说这些证据有什么用？”
敢与当今天子叫板？王石心脑中立刻想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那个无数英雄豪杰有识之士杀而不成的人。
见王石心有些愣神，纳兰杰接着说道：“不然你以为为何今年胡人格外猖狂？不然你以为为何军粮武备会出现短缺？”
王石心颤声道：“可这牵扯到边关大事，万一那些胡人破关冲进中原，天下百姓不就生灵涂炭？”
纳兰杰嗤笑着摇头道：“所以说你们江湖中人啊，始终在那一小块方圆中闹腾。比起庙堂之上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接着他一拳砸在一颗老树上恨恨的说道：“比起荣华富贵和至高的权利，普通百姓算的了什么？前线将士算的了什么？大不了到时候送地盘送女人送黄金就是，这些损失对他们来说算的了什么？挨骂也是当今皇上挨骂罢了。”
“将军他因为上面的斗争不敢亲自动手，我又有官职在身。若我是个江湖浪子，何必在乎那么多，马上割了他的头当尿壶。”
见王石心沉默不语，纳兰杰也不着急。他拍了拍手说道：“你要证据，我马上能让将军给你摆出一堆铁证。这也是将军跟我做的一笔交易，他给我一些线索助我平定神鹰门的内乱，我则寻来一个真正的江湖侠客替他除了身边的钉子。”
“不过此事不急于一时，等我们搞定了神鹰门内的败类拿到更多铁证以后你再考虑也不迟。”
王石心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会卷进这样一场庙堂上的风波中。此时心里一片混乱让他无比想念自己的小诸葛莫念童。
纳兰杰见他没有反对，爽朗一笑说道：“走吧，兄弟们喝庆功酒去。明天就要靠你帮我寻那神石的下落咯。”
王石心跟在纳兰杰身后走向围在篝火边的一众将士，前方的纳兰杰高声喊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莫念童站在马车上看着逃难的难民吟出了一丝悲凉。
纳兰杰在这黄沙漫天的边关和围着篝火的将士身边喊出了无尽的豪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