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人居然……”嬴政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所以我该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该说你有两套原则好啊？”但盘古显然不是什么爱矫情的人，只见他冷笑着打断了嬴政的自说自话，“别以为我刚回来现世就什么行情都不懂啊！且不说我现在挂着黄泉神宗布的名头听亡灵八卦，单是来这边，命运都已经好好地把这个时代的咨询尽数告知。嘛，如果按照你的想法，之后华夏的子民确实会生活的不错吧，但你也别忘了，你秦国能推行这些，凭的是武力，可不是东方六国觉得你的政策好，然后把领土拱手相让啊！”
嬴政语塞。唯有诉诸武力，将还想维持腐朽的分封之制，继续作乱的诸侯全部打倒并一统天下，这一点无可否认。不管是出于对乱世的厌恶，开创三皇五帝都未曾完成的大一统伟业的热忱，还是只想长生不老，和小篙他们长久平和地生活下去，主要的手段就是强横的力量，这一点无可否认。
而另一边，借助龙卫和孔丘他们交涉的烛龙也是吃瘪了——
“哟，这不是上古的大壁虎烛九阴，烛龙大人吗？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聊天，就不怕盘古大人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你给劈了？虽然不管你在不在也是被劈，哈哈。”
“子舆，对方是龙，不能因为要辱骂对方而故意将之冠以别的生灵的称呼，虽然看起来确实和大号的壁虎一样。”虽然听着是斥责学生的无礼，但为何烛龙总觉得这是在变相继续嘲讽自己是大壁虎呢？
但它借着嬴政和盘古扯皮的时机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浪费时间的，“托你们的福，本座好不容易才有的回到人间的机会，不仅被你们毁了，而且连命都没了。但这些也不是无可挽回，所以本座需要你们的帮助。”
“……老头，我刚刚是不是耳背了？”无声了好一会，孟轲才对身旁的孔丘出声询问。不过很显然，刚才听到的可不是什么玩笑，只见孔丘也轻轻摇头，“如果你是说烛龙要求我们协助它回归人世这件事的话，那么耳背的大概还要包括老夫了。”
不过恼怒的烛龙显然没有让他们说下去的打算，“够了！本座像是要和你们开玩笑吗？拜你们所赐，因为降临到天界和人间通道的盘古，本座已经被那个魔鬼逼得使用自灭之法，即便能战胜他也是油尽灯枯，更别说，我根本就赢不了他了。”能将比现下的自己还要强大的太一陛下及其臣属神灵轻松宰杀的野蛮人，根本是不可战胜的。
倒不如说，自己能撑到现在，完全就是对方在把自己当猴子耍。屈辱，但必须承认，这就是事实。当然，帮它苟活下来什么的，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孟轲和孔丘，两个为了延续人道，违背了护道者的宗旨，牺牲了俗世的荣华富贵，并且有着间接让众多人失去性命的罪孽，之所以还苟活着，就是要断送最后一点神代回归的可能。
所以孟轲依旧在外放自己源源不绝的内气形成致命的灼热剑气，不过有些意外的，老者没有用沉默拒绝交涉，反而饶有趣味地问，“烛龙啊，老夫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底气，认为老夫和老夫的学生会协助你避免彻底灭绝的危机呢，而且还是用如此恶劣，近乎命令的语气和老夫说话啊。”
这时，被烛龙凭依的龙卫隐隐露出笑意。显然，只要孔丘和孟轲有询问的意向，即便依旧是拒绝，但在它看来，还是存在交涉的可能，“你们，是咒术师对吧？而且按照嬴政那小子的印象，你们还是有着在俗世的政治意向存在的咒术流派，百家之一的儒家。”
“这些随便一个九州百姓都知道的破事你复述干什么？说人话！”孟轲不耐烦地低吼道。不过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嘿嘿笑道，“抱歉，我忘了你是大壁虎，说人话有点强人，阿不，是强壁虎所难，哈哈。”
而老者则是强忍着发笑的冲动，对烛龙严肃道，“很抱歉，老夫的学生有些无礼，不过既然阁下都说了时间不多，是否应该快点说明能阁下为何有此底气，让护卫人道的老夫帮助身为神灵余孽的阁下呢？”
虽然有些过分，不过生在已经没有神灵好多年的时代，孔丘这样对于神灵不怎么待见的态度，反倒代表了相当多底层看似虔诚信仰着鬼神的民众的态度，当然，看到用文明光鲜掩盖野蛮残暴的血腥献祭的上古神，他的态度会比较恶劣。
和李耳等人不同，老者学习咒术，从来不是为了追求终极的“道”，“还真是没什么耐性呢，孔丘是吧？听闻你还是这一派系的创始人。首先本座得恭喜你，虽然你创立的流派一直不被重视，但相信在两百多年后的人间，将会因为深厚的底层基础而得到远超其他流派的地位，并且拥有将它们尽数打压灭绝的实力吧？”
孔丘掐指一算，沉吟了一会，露出了客气的笑容，“似乎还真如阁下所言，虽然老夫看得不甚真切，但老夫和老夫学生们的那些说辞和理念在未来确实可很能成为官学，并且被众多人所学习。对于希望留名于史的人而言，确实是值得恭喜的事呢。”
“哇，老头，这听起来好像蛮厉害的呢。该不会你以后会被那些徒子徒孙当做圣人膜拜吧？”尽管已经停止了剑气的凝聚，不过孟轲还是没有挥动铁剑将龙卫们灭杀，而是打趣着问道。
“是的，然后子舆，你小子是亚圣。”老者转过头，对孟轲翻了翻白眼，答道。而后红眼的男子那表情就有如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似乎是不忿于居然比自己那便宜老师还要低一头的样子。看到他们的反应，烛龙很是满意，
“看来你们对于自己经营的咒术流派还是很有感情的吧，那么，就更应该协助本座了哦。毕竟，本座虽不敢说能让你们的流派在未来有多么繁盛，但是，要想搞得十分糟糕，还是可以办到的。”
突然间的转折让原本就寒冷的楚地变得更加冰寒，不仅是双眼赤红的男子，就连须发皆白的灰衣老者，眼中也透出了几分凌厉，“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你们这表情还真是有趣，本座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烛龙发出狂妄的大笑，“虽然只是偶然，但本座在过去掌握了权能之外的诅咒力量，只要在临死之际做出诅咒，让某个有名之事物向着不幸的方向发展，就一定会实现，而解除的办法也只有让死去的本座重生。”
“那么阁下是要诅咒老夫一手创立的儒家吗？”微微眯眼，孔丘阻止了正要发作的孟轲，饶有趣味地问，“可以的话老夫想听听阁下到底是怎样诅咒它呢，足以胁迫老夫俩师徒违背人道来配合阁下。”
“本座偶然从嬴政那里了解过，你之所以创立儒家，是希望学习这个派系学说的咒术师能身居高位，但也为下层的庶民利益做考量，从而让乱世得到安定；并且通过礼法道德的约束，让成为高官的儒门咒术师自我约束，从而避免争权夺利这类乱象的横生，对吧？”大概是以为老者只是拖延时间，实际上已经有些屈服，烛龙得意洋洋地解说着。
“老夫确实这么希望过，而老夫这个学生虽然有些别的想法，但大体上也是一样的。我们确实都希望能对那些身居高位者的心理形成约束，让他们，嗯，也不只是他们，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对自己的事尽责，从而恢复秩序。”
听罢，烛龙发出了十分愉悦的笑容，“那么这就是本座的诅咒了——孔丘，你所创立的儒家，即便会在之后兴盛并且挤压掉其他流派的生存空间，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迅速腐朽。虽然涌现出不满现状，并改革派系的人物，但他们最终都无法改变流派内已经充斥了太多虚伪者和空谈者，并且日渐崩坏的事实。”
孔丘和孟轲越发沉默，而满意于此，烛龙的声音也因愉悦而愈发高昂，“并且和创始人的初衷相违背，这些道貌岸然的徒子徒孙将会联合腐朽的统治者鱼肉最初想要守护的民众，不遗余力地剥夺他们的所有利益。而最初教化人民的学说也将变成对民众思想的钳制和控制，然后一次次将国家和民众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呵呵，怕了吧？既然怕了的话，就赶紧……”
没有向对方服软，也没有询问对方如何重生。不同之前的嬉笑怒骂，老者和红眼的男子相视一笑后，沉静地看着愕然的烛龙，眼中隐隐透出嘲讽。随着某样东西不可察觉的碎裂，两人同时开口了，
“请昊天见证，我等于此立下誓言：如果哪天，我等为之奋斗的见证已经腐朽，堕落，那么，希望后世出现能将之推翻的人和学说，即便是外来的也没关系。请让我们的意志深深地在后人心中传承，不管是传承，还是淘汰，对美好世界的追求，这份意志终将得到考验和升华，作为代价，我们将会献出我们的死后，为守护人道继续听候您的差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