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西门町,霓虹灯像是被谁打翻的调色盘,光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一串串反光。人潮吵闹、店家广播互相比大声,整个街区像开演的嘉年华。
「……所以,咖啡厅呢?」
八神莲司站在六号出口,盯着手机上的地图,又抬头看向身旁正啃鸡排的人。
林牧一手拎着刚买到、还在冒烟的超大鸡排,一手抱着两杯饮料,含糊不清地回道:「什~么咖啡厅?你不是说要来谈事情吗?西门町整条街都是可以谈的地方啊。」
「这种状况我不认为妳会认真」八神莲司无语地看向她,「妳五分钟前才说,『先吃个东西垫胃,等等比较好谈』,结果现在——」
话还没说完,林牧直接把一杯珍奶塞到他手上。
「好了好了,先喝。你眉头皱那么紧干嘛,扫兴。」他抬手指了指街口,「走啦,前面还有阿宗面线要排队,我上次路过排到怀疑人生,今天一定要吃到,毕竟以后没机会了。」
八神莲司看着手上的珍奶,又看了看林牧那副「今天不吃到撑死不罢休」的表情,嘴角抽了抽。 「……我定义的咖啡厅是那种有沙发、有插座、有Wi-Fi的那种咖啡厅。」
「有啊。」林牧一本正经,「西门町有的是插座啊,Wi-Fi有政府免费供应的公共Wi-Fi,沙发倒是没有,普通观光区会有的椅子将就一下不行吗?」
「这不是我想表达的。」八神莲司深呼吸,「而且,妳不是有很多问题——」
「八神同学。」林牧忽然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有没有吃过夹起司的鸡排?」
「……这跟我们的要谈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有啊。」林牧理所当然地说,「关系到等一下我还有没有心情谈。」
八神莲司沉默三秒,怀疑自己赳竟是在干麻。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他只确定了一件事——
林牧根本没打算好好聊聊。
「来来来,下一站面线。」
「等一下妳刚不是说要去那边的可丽饼?」
「等等再吃。」林牧咬着吸管,吸掉最后一口饮料,眼睛盯着远方排队的人龙,「战略顺序很重要的,先面线、再可丽饼,最后章鱼烧收尾,你看这路线多完美。」
「这什么暴食行程。」八神莲司看着手上那杯还没喝完的珍奶,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塞了一小袋的地瓜球,认真怀疑眼前的小不点胃是不是无底洞,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吃两家店了。
人潮挤挤拥拥,林牧走得自然熟,时不时拉一下八神莲司的袖子,避免他被人海冲散。
「喂,八神老弟,你不要走那么边,被摩托车擦到我可不赔你医药费。」
「……居然已经开始这样称呼了吗?」
「对啊,毕竟只要处于文明的光明面,那么我们就不分敌我。」林牧回头笑着说,「八神老弟,放松一下,忘却这世界的黑暗,重新走到阳光下享受光明,那样不好吗?」
八神莲司扶额。 「可以不要突然变的这么有说服力吗?」
两人总算排到面线摊的最前面。林牧熟练地报上份量、加不加辣,完全没有让八神莲司插嘴的空间。
「两碗大的,一碗小辣,一碗不加辣,再外带一碗,谢啦。」
「喂,等一下。」八神莲司终于抓到机会,「为什么要三碗?」
「啊?」林牧回头,一脸「这也需要问?」的表情,「一人一碗现在吃,外带那碗是我半夜要当宵夜的啊,合理吧。」
「……合理个鬼。」八神莲司叹气,「而且,妳好歹也问一下我付不付得起——」
老板喊了金额,林牧手一伸,干脆利落地把八神莲司往前拉:「他请。」
「欸。」八神莲司被拉得一个踉跄,下一秒,店家老板的手已经伸到眼前。
林牧笑嘻嘻地补刀:「你不是说今天要谈重要的事吗?照惯例,请客的人拥有发言优先权。我就让你行使一下权力。」
八神莲司盯着他两秒,最后还是掏出钱包。 「……妳这根本就是突然想到而乱编出来的惯例吧。」
「被你发现了。」林牧也不心虚,接过面线,往旁边的小桌一坐,「但你付钱了,而且这是我亲口说出来的,所以规则自动生效。」
热腾腾的面线端上,蒜香与柴鱼味混合在冷空气里,闻起来格外诱人。林牧拿起汤匙,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呼——烫死。」他吸了一大口气,却又满足得眯起眼,「不过好吃。」
八神莲司看了看她,又看看自己面前那碗。 「妳真的完全不打算谈正事?」
「谈啊。」林牧点头,认真地看着他,「来,我们先谈谈——」
「嗯?」
「——这家面线跟日本拉面哪个会比较符合你胃口?」
八神莲司听到林牧的问题,选择了不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碗中的面线,最后还是低头舀了一匙面线入口。热度直冲喉头,他下意识皱眉,又被汤头的鲜味勉强抚平。
「……还不错。」他闷声说。
「你看吧。」林牧得意,「所以我才说,今天行程没有问题。」
「我们的『行程』,原本是好好认真的在一个能让人静下心的地方,好好『谈谈』。」八神莲司特别地把最后两个咬字加重,「不是美食踩点。」
「哎呀,你不要那么死板。」林牧晃晃汤匙,「别用平常你在工作的那张脸,都快把新来的我给吓哭了,偶尔放松一下有这么难吗?」
「我有那么可怕?」八神莲司微微皱眉。
「有,超可怕。」林牧毫不犹豫,「你一板起脸就让我想到当兵时把我们全班操到起飞的连长。」
「……妳知道我本身就是位指挥官吧。」八神莲司认真回道。
「我知道啊。」林牧笑出声,「指挥官,来,多吃一点,给属下我一点面子,别让我下不了台啊!」
八神莲司被她一口一个「指挥官」叫得有点头痛,却又生不了气。对方看起来真的玩得很开心,像是今天的所有压力都被她丢到垃圾桶了。
(……她平常应该不是这样。)
八神莲司忽然意识到,林牧居然对自己这么的「放开」,相处模式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可是他们互动的总时长加起来貌似也不到一天啊?
他还在走神,林牧桌上的面线已经见底。他吃完最后一口,抬头看了看八神莲司。
「好,面线完成。」他伸懒腰,「下一个是——」
「等等。」八神莲司赶紧出声,「我们是不是该——」
「是该。」林牧突然语气一正。
八神莲司眼睛微亮:「妳终于愿意——」
「该来个甜点了。」林牧淡定地接下去,「咸的吃完当然要甜的收尾啊,你没听过『咸甜交替,人生不累』这句名言吗?」
「谁的名言?」
「刚刚我想的。」林牧一脸骄傲。
八神莲司深吸一口气,感觉理智线正一点一点被林牧磨掉。 「所以妳今天,真的一点都不打算谈工作?」
「哪有一点都不打算。」林牧眨眨眼,「我只是打算——吃到我想谈为止。」
「这听起来更糟。」八神莲司吐槽。
他话虽这么说,脚步却还是跟上林牧的节奏,被对方半拉半拖地走进热闹的巷子里。霓虹牌在头顶一闪一闪,人们的笑声混在街头艺人的歌声里,让整条街显得有些失真。
「来,这家可丽饼。」
「……妳是不是早就排好顺序了?」
「废话,我在过去就有安排了,原先打算到台北玩个三天两夜,只可惜我应该是没机会了……」林牧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但你给我机会!所以我一定会把握住,是说你以为我临时起意?不,我可是有战略的。」
「你的战略,就是让我的信用卡战死?」八神莲司无奈。
「人要投资未来!」林牧转过身,把刚做好的可丽饼塞到他手上,「吃,这是投资你的快乐。快乐是生产力的一部分,你懂的。」
八神莲司盯着那个包得满满、快溢出来的草莓奶油可丽饼,看起来甜得过分。
他本能想拒绝,但林牧已经自己接过另一个巧克力香蕉口味,咬下去一大口,脸上写满满足。
「……好甜。」八神莲司试探性咬了一小口。
「不合口味?」林牧侧头看他。
「……还行。」他咳了一声,「只是有点太——」
「你是不是很少吃这种东西?」林牧歪着脑袋看着八神莲司。
八神莲司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确很少吃这么花俏的甜点,平常最多就是黑咖啡配便利商店三明治,而且这还是他和八神白加入白鸟后,他在D&K当指挥官时更是因为位于前线几乎三餐不济,就算不在前线也只是吃公司提供的食物,外食就更不可能了。
「我只是没习惯。」他淡淡说。
「那就习惯一下。」林牧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然你人生也太无聊了。」
「我的人生哪里无聊了?」
「以我个人的观察,我觉得你就是那种把责任揽在肩上,未完成任务不会享乐与照顾自己的人。」林牧一针见血的讲出来给他听,「你重新回想,把自己随便的一天拆开来看,有什么有趣好玩的事吗?没有对吧!大概也就只有为了完成目标拼命而已,没有顾及自己。」
八神莲司被林牧说得一时语塞。
他其实不是没自觉,只是——
「那妳呢?」他反问,「变成这样,整日窝在地下,成为永恒的奴隶,这样有让自己的人生不无聊吗?」
「是的…真的很无聊,所以当木偶被一个人给释放,挣脱操偶线时,虽然一刻也无法动弹,但那也是它最自由的时候。」林牧耸肩,「我现在只负责当下,毕竟…这也是我唯一甚至可能是最后我能实践这话的时候。」
一句再随便不过的话,却意外地让八神莲司心里感到沉重,这句话又让他想起林牧她们也不过是群受害者,一群深陷束缚无法自救,只能接受操控的木偶。
「……妳平常也这么放飞自我?」他改变话题。
「当然没有。」林牧偏头看他,笑得有点贼,「我平常还是个认真上班、按时加班的好员工欸。」
「这句话我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哎呀,你这样说就伤人了。」林牧故作委屈,「我可是把『公司当自己家』的人欸。」
八神莲司终于被她逗笑,肩膀微微放松了一点。 「行,我能Get到这双关。」
「终于。」林牧点头,「八神老弟,你看你,一直想要谈,谈什么啊?今朝有酒今朝醉!跟着我乱走一下,说不定对你的人生有帮助,我可是对生活有着满满的经验,我可以分享给你。」
「我怀疑你只是想找人陪妳乱吃一通。」八神莲司一语道破。
「……被你看穿了。」林牧轻笑,「感谢白鸟是让你来,而不是八神白,毕竟你就是最适合的?」
「为什么?」
「因为你顺了我的意,虽然你看起来挣扎很久,但最后你还是有答应。」林牧毫不避讳地说,「这要是换八神白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你很会社交欸,知道要顺人之意增加其好感。」
「……总觉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好欺负的人?」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啊!」林牧向天上伸直右手像是在发誓,「那么为了赔罪,我今天就要带你吃遍西门町。」
「总觉的自己在不务正业」八神莲司抖了一下,他能想像当白发现自己这趟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鬼混时她的表情。
「被带坏之前的好学生都会有这种感觉。」林牧毫不犹豫的给出形容,「现在腐化进度大概是——」他故意停顿一下,「开始偷吃零食的程度。」
八神莲司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吃掉一半的可丽饼,沉默了几秒。 「妳这么说,我是不是不该吃?」
「你现在放下来就太迟了。」林牧笑得像成功拉人下水,「你已经完成第一阶段堕落。」
「……请不要用那种夸张的词。」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已经不自觉又咬了一口可丽饼。
时间往后推移,两人一路从面线摊走到游戏场,从章鱼烧走到烤香肠,八神莲司原本还会每吃一样就叹一次气、提一次「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后来提的次数渐渐变少。
直到走进夹娃娃机店时,他终于没再提「工作」两个字。
「你确定要玩这个?」八神莲司看着一整排娃娃机,里面塞满各种动漫角色和可爱玩偶,「这东西中奖率很低吧。」
「人生中奖率也很低啊,你不还是出生了。」林牧投了硬币,熟练地操控摇杆,「来!八神老弟,帮我看角度。」
「妳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帮妳?」八神莲司嘴上抱怨,身体却已经站到侧面,替林牧确认爪子的位置,「再往前一点……左边一点……好,这样。」
爪子抓下去,娃娃晃了一下,又原地弹回去。
「可恶。」林牧发出不甘心的哀嚎,「再一次。」
「妳再一次,我的钱包又少十块一次。」八神莲司提醒。
「这次我自己付行了吧。」林牧掏了掏口袋,「刚刚吃东西都是你请,轮到我了。」
八神莲司愣了下,瞥了林牧一眼。 「妳还记得喔。」
「拜托,我可是很记帐的,而且作为部门主管财政纪律是要有的。」林牧握着摇杆,「只是记帐方式比较随便——心里记一下那种。」
「那叫根本没记。」八神莲司吐槽。
这次,爪子抓住娃娃的一角,晃晃悠悠地拉到洞口,最终还是失手掉回去。林牧盯着那只几乎被救出来的小玩偶,沉默了一秒。
「……八神老弟。」
「嗯?」
「你会不会其实偷偷很想要那只?」林牧意味深长地看他。
「我完全没有。」八神莲司的否认快得几乎是反射。
「好吧,那就是我想要。」林牧立刻改口,「那就更要抓到了。」
「……妳刚刚不是說妳只负责今天,不负责明天?妳这样花钱,明天的妳会想把妳拨一层皮的。」
「那就辛苦明天的我了。」林牧毫不在意。
看着林牧连续投几次硬币,八神莲司本来想阻止,结果在第四次时,那只可怜的娃娃终于被勉强推进出口。
娃娃掉下的瞬间,林牧发出一声夸张的「喔喔——!」,像是赢了什么了不起的战役。
他弯腰捡起娃娃,顺手丢到八神莲司怀里。
「给你。」
「……我不是说我不——」
「那是刚刚。」林牧扬眉,「现在是刚刚之后。」
八神莲司一时间被林牧的话绕得头有点晕,下意识抱紧了那只娃娃。柔软的触感透过外套,有种奇妙的实感。
「拿着吧。」林牧收回手,「就当作今天被我拖来乱吃一通的小补偿,毕竟我要的是那种战胜夹娃娃机的快感。」
「妳有意识到妳在拖啊。」八神莲司淡淡说。
「当然有,而且我还拖得很有成就感。」林牧笑嘻嘻的,「你看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八神莲司低头看自己一眼。
一手拿着饮料,另一手抱着娃娃,肚子里是面线、鸡排、可丽饼和各种不该同时出现的食物,原本要谈的工作完全没在他脑子里排队。
「……好像真的被妳带坏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林牧眨眨眼,接着笑了:「喔?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喔。」
「我只是陈述事实。」八神莲司别开视线。
人潮仍在门外流动,霓虹灯透过玻璃映在他侧脸上,把原先八神莲司的脸模糊成看不清的颜色。
林牧靠在机台旁,单手插在口袋里,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
「那结论是?」林牧装作随意地问。
「结论?」八神莲司不解。
「被我带坏之后,觉得如何?」林牧笑嘻嘻地看着他,「很痛苦吗?还是……其实也还不错?」
八神莲司沉默了几秒。外头有人大笑,有人喊价,有人吵着要拍照,吵吵闹闹地把西门町塞得满满的,他却突然觉得那种喧嚣离自己有点远。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只莫名其妙被塞给他的娃娃,再想起刚刚一路被拖着走的各种店家、各种食物。
明明一开始,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今天有正事要谈,不能被带偏。
结果现在——
他确实被带偏了,偏得彻底。
「……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糟。」八神莲司终于开口,「至少……比想像中还……」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挑字。
「比想像中还……好玩一点。」
林牧愣了半秒,随即勾起嘴角。 「喔——好玩一点是吧?」
「只是一点。」八神莲司强调。
「好好好,一点。」林牧笑出声,「那我们就把这一点慢慢累积,累积到你不皱眉,这就是我目前的远大目标。」
「可以不要有这种奇怪的目标吗?」八神莲司扶额。
不过,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一开始那种硬邦邦的冷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半真半假的无奈。
走出娃娃机店,夜色更深了一些,但人潮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街头艺人的吉他声在远处响起,有人聚在一起跟着和唱。
林牧抬头看了看时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八神老弟。」
「嗯?」
「你刚刚是不是有说,原本是要在咖啡厅谈谈?」
八神莲司眼神一凝。 「妳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林牧点头,「那——」
八神莲司微微挺直背,准备听她说点像样的话。
「——晚点我会认真起来。」林牧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就当作是『把好学生带坏计画』第一回合。」
八神莲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自觉往上翘了一点,「那妳现在应该在脑海里把该问的东西整理整理了。」
「放心,我会的。」林牧说得一脸诚恳。
「妳刚刚才说会把麻烦丢给明天的妳。」
「那只要过了午夜,就是明天的我了啊。」林牧耍赖,「他很可靠的,真的。」
八神莲司看了林牧一眼,最后只是轻轻摇头。 「……好吧。」
两人还是在步行街走着,八神莲司怀里还是抱着那只长相奇怪的娃娃。林牧则一如既往地走在他前面半步,像是在前头探路,又像是怕走散似的,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
「喂,八神。」
「怎么?」
「你还能传送吗?」
八神莲司停了一下。
他很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怎么了吗?」他有些好奇询问林牧。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我瞬间静下心来和你好好聊一聊。」
「那请告诉我位置。」
「不行!现在还是今天!」
「……」八神莲司扶额,「妳…算了…我放弃,行吧!午夜前我都不会提谈的事情。」
「这样才对!」林牧摆出胜利者的表情。
街上的吵闹声依旧没有停下,但早先那种「今天一定要谈正事」的紧绷感,已经悄悄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说不上来的轻松——
像是好不容易从规则里溜出来的一个夜晚。
至少在今晚,八神莲司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迫被坏朋友拖着走。
但走到最后,他已经没有那么想追回「正事」了。
——反正,工作永远都在。
——这种被带坏一点点的夜晚,反而不一定会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