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嘛，你的反應好無聊啊。」
林牧撐著下巴，語氣裡滿是失望。
兩人的禮服其實除了顏色差異外，設計完全一模一樣。林牧是深藍紫色系，洪導則是偏向暗紅酒色，無論是貼身剪裁、腰間的蝴蝶結，還是那過於開放的深V設計，都一絲不差地複製了過來。
原本林牧還期待著，洪導在穿上女裝禮服時會來上一段慌亂掙扎、羞憤欲絕、甚至跳腳大罵「老子要殺了你們」的戲碼，結果呢？
聽白曉婷形容——洪導在穿上那套禮服時情緒平靜得像一灘死水。
不僅沒有臉紅，沒有憤怒，連微微皺眉這種程度的反應都沒有，洪導只是像平常一樣淡定地穿好衣服，還順手調了調領結，接著就這麼自然地走進會場。
林牧感覺自己的期待被無情辜負，心情瞬間像洩氣的氣球，軟趴趴地只好拿起一塊可麗露，毫不客氣地往嘴裡塞，像是要用糖分撫慰自己受傷的小小心靈。
「又不是你。我才沒那麼多小劇場。」洪導瞥了他一眼，語氣懶散又理所當然，「我才不會想那麼多。衣服嘛，穿著舒服第一，功能第二，美觀排第三。」
說話間，他注意到林牧盤子上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各式甜點，隨手伸出手去抓了一顆泡芙。
「欸欸欸！有手有腳的自己去拿啊！怎麼隨便偷拿別人盤子的啦！」林牧嘴角鼓起，手忙腳亂地護住自己戰利品般的盤子，眼神裡滿是控訴。
洪導一臉淡定地咬了一口泡芙，還故意用那種很欠揍的慢動作咀嚼，然後毫不客氣地反擊道：「又不是你，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整個宴會廳，語氣意味深長，「你看看，哪個代表會去點心桌拿吃的？大家都端著自己那張臉，端著身份，生怕失了禮數。就算肚子餓得咕咕叫，也只能靠酒精頂著裝優雅。說真的，我就算有『小孩buff』加成，都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拿那麼多，怕丟人現眼。結果你呢？山堆一樣的高度，還理直氣壯。」
說到最後，他還帶著一副鄙視的眼神掃過林牧，像是在看某種無可救藥的社會敗類。
林牧聳了聳肩，完全不為所動，反而顯得更加理直氣壯。
「你自己都知道有小孩buff，幹嘛不利用？小孩嘛，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頂多笑一笑就過了，哪像大人，會被人在心裡記一輩子，還被拿來當飯後茶餘笑話。笨。」
說完，他又無情地伸手拿起一個迷你水果塔，優雅地一口送進嘴裡，臉上浮現出幸福且近乎無恥的滿足表情。
洪導無語地看著他，沉默了一下，低聲補刀：「……可是，我們不是小孩啊。」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像是在提醒林牧，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然而林牧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順手抓起裝著無酒精香檳的小高腳杯，一仰脖，像喝烈酒一樣一口氣灌了下去，連優雅都懶得裝。
「我才不管呢。現在我就是小孩。」他理直氣壯地宣言，眼神堅定得像是在宣告革命。
「…………」
洪導無語到連吐槽的力氣都懶得花，只能看著林牧那副「我已經徹底放飛自我」的頹廢樣，默默在心裡為晚宴的體面程度默哀三秒。
「對了！」
林牧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啪地一聲挺直了腰桿，神情變得意外地認真，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洪導。
「幹嘛？」洪導皺了皺眉，懶懶地回應，同時用一種仿佛在看垃圾的眼神掃了林牧一眼，毫不掩飾那股深深的鄙視。
林牧見狀，眉頭狠狠一抽。
「你那什麼眼神啊？我可是要問正經事！」他不滿地咕噥著。
「……說吧，什麼事？」洪導嘆了口氣，終於稍微收斂了點那副欠扁的臉，勉強正經了起來。
林牧將聲音壓低，身子微微前傾，像是要分享什麼秘密般神秘地問：「那兩隻，在我迷路後有離開你視線半步嗎？」
洪導聞言，神情也嚴肅了幾分。他順勢側頭，看向遠處正在苦撐場面的白曉婷與李明傑。兩人正被一群西裝革履、珠光寶氣的政商名流們團團包圍，應對得小心翼翼、滴水不漏。
白曉婷還注意到了洪導的視線，笑著揮了揮手，像在傳遞「我們撐的住，一切正常」的訊息。
洪導收回目光，回答道：「沒有。白曉婷就上過一次廁所，大概五分鐘，李明傑去過兩次，大概各三分鐘。雖然那段時間人不在我直視範圍內，但根本沒法搞什麼大事。」
他頓了頓，眼神堅定地補充道：「反正我敢擔保，他們倆沒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
聽到這裡，林牧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像是把心中的懷疑又往心底壓了一層。
「……所以不是他們兩個。」林牧喃喃自語，思緒似乎又深了一層。
洪導側頭看了他一眼，覺得林牧這表情太罕見了，忍不住好奇問道：「居然讓一向無憂無慮的你煩惱？到底是什麼大事啊？」
於是，林牧沒有藏私，將自己迷路後遇到黑衣人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講述給了洪導聽。
聽完後，洪導挑眉，第一個反應卻是：「你為什麼不直接通知OSTD？」
語氣裡滿是疑惑，甚至帶了點責備。
林牧攤了攤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兩個原因。第一，我必須要確定是不是白曉婷和李明傑。第二，我的大腦在告訴我——不要通報。」
「……第二個原因什麼鬼啊？！」洪導一臉難以置信，表情像是剛聽到什麼奇葩笑話。
林牧聳聳肩，語氣平靜得可怕：「直覺。直覺告訴我，現在局勢太敏感了。隨便一個小動作，都可能讓那些人狗急跳牆。我想知道他們要幹嘛，而不是直接把蜂巢捅破了，讓自己被一群瘋狗咬死。」
洪導聽著，眉頭皺得死緊，他還想開口反駁，但林牧已經補了一句，打斷了他。
「有時候啊……得信自己的直覺……」林牧一邊說，一邊微微側頭，神情忽然一滯。
話語戛然而止。
洪導一愣，剛想問「你這又怎麼了」，林牧卻已經迅速起身，手裡還端起自己那座堆滿點心的小山，另一隻手毫不客氣地一把拉起了洪導。
「喂喂喂！你幹嘛拉我——」洪導話沒說完，順著林牧的視線望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得體，笑容溫和的陌生男人正從會場的一側，緩緩朝他們的桌位靠近。
「怪怪……」洪導低聲說，「我們又不是什麼重要代表，怎麼會有人特意朝我們走過來？」
林牧沒回答，他只冷著臉，拉著洪導大步朝晚宴會場的另一側移動。
而且不是繞路——是走直線。
最短路徑，穿過最多人的地方，最大限度地利用人群掩護自己。
「喂喂喂，到底發生什麼事？你這樣拉著我，像是逃家小孩一樣！」洪導忍不住吐槽。
林牧只丟下了一句：「現在沒空解釋，先甩掉他，再慢慢告訴你！」
於是，在金碧輝煌、笑語嫣然的宴會場中央，兩名穿著一模一樣的禮服、堆著一盤又一盤點心的小不點，開始了這場——
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的逃亡行動。
至於男人嗎？他看著在人群掩護下，迅速消失在熱鬧的會場中央的倆人，停下腳步，微微眯起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