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氛围中结束,瑟琳娜带着过来人般的宽容微笑,凯恩斯则重新埋首于他的报纸,仿佛刚才的话题只是日常闲聊。贝蒂收拾餐具时动作飞快,偶尔瞥向爱丽丝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歉意。
再也受不了的爱丽丝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她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散,现在就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她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厚实的地毯将她的足音吸收的很彻底。
屋内的温暖在此刻反而让她觉得有些闷,终于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门前后,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雪夜透进的朦胧星光勉强勾勒出了房间的轮廓。
壁炉里的炭火早已熄灭,灰白的木灰残上还留着一丝余温。然而,就在那张属于她的、铺着厚实被褥的大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中间,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爱丽丝凑近了些才看清,那人正是米莉。小家伙侧身躺着,除脑袋外剩余的所有身体全都裹在了被里。棕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已经睡熟。
见状,她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看到床上那鼓起的小小一团,她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随后轻手轻脚的靠近了床沿。
月亮在这个无云的夜晚尽情的闪耀着光芒,同样也将一束月光照在了米莉的脸上。对方的眼皮微微颤动,红润的小嘴此刻紧紧的抿着,这副姿态让爱丽丝顿时玩心大起,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凑到米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轻说道。
“米莉,睡着了吗?”
“睡了”
米莉立刻回答,但显然,年龄尚小的她还不懂刚才自证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她依旧躺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眼皮的动作愈发明显,甚至稍微睁开了一些瞄了一眼爱丽丝。这副天真可爱的行为犹如一块横冲直撞的火球,瞬间萌化了爱丽丝的心。
“嗯,米莉睡着了呢,那可以不可以给姐姐让个位置呢,姐姐也想睡觉了”
“不要”
米莉拒绝得又快又干脆,双手抓住被子又往里缩了缩,仿佛一只保护领地的小动物。爱丽丝有些疑惑,平时米莉虽然有些任性,但绝对不会这么干的,她试探性地轻轻拉了拉被子边缘。
“米莉?姐姐真的需要很地方睡觉哦”
但对方却把被子攥得更紧,小小的身体里此刻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她转过身去,以一种完全没得谈的姿态击退了入侵者的进攻。爱丽丝看着米莉那副誓死捍卫领地的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无声地笑了笑。
她放弃了拉扯被子的动作,转而坐在了床沿边,柔软的床垫随着她的体重而下陷。随即便伸出手拂开米莉了额前几缕碎发,动作轻柔而宠溺。月光下,米莉紧闭的眼睛依旧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一样。
“米莉,为什么不让姐姐睡这里呀,是生姐姐的气了吗?”
爱丽丝的问题抛出后米莉依旧固执地背对着她,但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爱丽丝以为小家伙真的睡着了的时候,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声音,从被子的包裹里传了出来。
“姐姐要是晚上睡不好觉,肯定就没力气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了”
闻言爱丽丝手上的动作一顿,果然对方最近一直以来的反常行为,就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而在闹别扭。想通原因的爱丽丝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还真没把握能将对方给劝好。
“米莉...”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米莉紧抿的唇角,也照亮了那悄然滑落、没入鬓角的一小滴晶莹。爱丽丝她轻轻俯下身,用纤细的手指极其温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掉米莉眼角的湿润。那滚热的泪水沾在指尖,仿佛小家伙的内心正在被灼烧一样。
“小傻瓜,姐姐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索性侧身躺下,隔着厚厚的被子,手臂轻轻环住米莉。爱丽丝将下巴轻轻搁在米莉头顶,嗅着那甜味和咸味混杂在一起的熟悉气息,说道。
“你知道吗,米莉,所有人,不管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还是爸爸妈妈那样的大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候,要和喜欢的人分开。就像贝蒂姐姐,上一次她受伤后,不也暂时离开了我们几天么,每一次分开,大家心里都会有点难过,有点舍不得,这很正常,就像你现在一样”
爱丽丝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见状她稍微的撑起身,凑到米莉耳边,确保自己的话清晰地传递过去。
“分开既是为了重逢时,人与人间的感情能夯实的更紧固。分开从来都不是永远不见面了,它只是暂时的。就像太阳下山了,第二天早上它一定会再升起来,姐姐去上学也是这样。而且姐姐要去上的学校它就在圣火城里面,只是离我们家稍微远了一点点而已,要是米莉想见,随时都可以过来嘛”
爱丽丝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米莉虽然依旧沉默着,但那小小的肩膀却开始微微耸动。接着,她猛地一个翻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子钻进了爱丽丝的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了爱丽丝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姐姐!”
米莉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唤从爱丽丝的颈窝处传来,爱丽丝心头发软,手臂收拢,更紧地环抱住这团温软而敏感的女孩。
“嗯,姐姐在呢”
米莉抬起了她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地从她的大眼睛里滚落,沾湿了她长长的睫毛,也哭红了她的鼻子。她抽噎着,胸脯剧烈起伏,努力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地把话挤出来。
“那、那等我也十岁了,我也要去,去上和姐姐一样的学校!这样、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再也不用分开了”
此言一出,令爱丽丝微微一惊。对方此前可是对魔法相关的知识十分的不感兴趣和迟钝,为了自己居然定下了这种目标,她到底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担心对方到时愿望落空的失落呢。
“米莉,你能这么说姐姐真的好高兴,真的”
但对方没能继续沉浸在悲伤中总归是件好事,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真的立下了这个目标,还是只是她第二天就会忘记的随口一说,目前也只能选择鼓励了。而且人总是要向前走的,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可比整天无所事事要强得多了。
她将嘴唇抵在米莉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随即便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到米莉的面前说道。
“那我们就说好了,到时候就看看你能不能成为姐姐的同学吧”
“嗯,说定了!”
米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自己小小的、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拇指,急切地勾住了爱丽丝伸过来的指头。此时的月亮仿佛成为了她们约定的见证人,月光都莫名变亮了许多。
见到对方重振旗鼓的爱丽丝满意的笑了,不只是笑自己安抚好了对方的情绪,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终于能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很快,她们二人就变成了从前的状态,爱丽丝分出一只手给米莉当抱枕,而这次不同的是,米莉与爱丽丝的小拇指一整晚都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