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薇薇安一脸凝重地小口啃着那焦黑的烤兔肉的时候,爱丽丝微闭双眼,将心神沉入体内。为了防止同伴走失,她提前便在薇薇安与那黑发少女的身上偷偷安放了几枚灵魂碎片,而此刻她正仔细的聆听着碎片与自己的共鸣。
薇薇安身上的几颗安然无恙,而属于黑发少女的那一枚传来的感知则相当遥远。甚至令她的操控变弱了好几分。
“希望你平安无事...”
与此同时,在幽暗地牢的另一端。黑发少女单膝跪地,急促地喘息着。就在刚才急速坠落的生死关头,她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朝着身下射出了一支特制的箭矢。箭矢触地的瞬间,短暂生成的小型风场竭力托举了她一下,虽然未能完全化解下坠的力道,却足以让她避免了重伤。
她有些狼狈地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爬起,顾不上检查身上新增的擦伤,锐利的目光立刻扫视四周,寻找着她那柄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白色长弓。很快,她便在几步开外发现了它,正静静地躺在平整陈旧的石砖地上。
然而,就在她伸手欲捡之时,一股恶寒骤然顺着脊椎窜上。她伸出的手猛地顿住,随即缓缓收回,整个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绷紧。
“沙沙...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与低吼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一道道身影缓缓浮现。它们形态各异,有的佝偻着布满鳞片的躯体四肢着地,利爪刮擦着岩石。有的则直立行走,手中握着粗糙的骨棒或锈蚀的刀剑,由白骨组成的身体不断地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
魔物群,而且数量不少。此时,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皮肤如同癞蛤蟆般布满脓疱的魔物似乎是无意,又像是挑衅般的抬起它那只覆盖着粘液的巨足,不偏不倚地踩踏在了她的白色长弓之上。幸运的是,长弓材质非凡,并未在重压下损坏,只是被牢牢地压制在了那肮脏的脚掌下。
眼见自己的爱弓被如此对待,少女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迅捷地从腰后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贴身短刃。她身为弓箭手的远程优势在这狭小的空间与长弓丢失的情况下尽数丧失,此刻唯有依靠这最后的铁器与自身的技艺才有一线生机。
她将短刃紧握,刀尖微微前指,身体重心下沉,摆出了一个不论是从哪袭来的攻击,都能迅速作出反应的战斗姿势。那双恢复了湛蓝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视着逐渐合围上来的魔物群,不断在脑内思索对策。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是浓重的血腥与暴戾的气息,以及一触即发的死战前奏。
正当爱丽丝认真感应时,一股焦香忽然闯入了她的鼻子。她睁开眼,发现薇薇安竟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正半蹲着身子,将那串她吃了一半,边缘微黑的兔肉递到了自己面前。
“喏,我...我吃不下了,扔了也是浪费”
薇薇安别开脸,声音有些含糊,脸颊在篝火映照下透着淡淡的粉红。金黄的油脂裹满了肉块,色泽与香气一同勾得人馋虫大动。原本还不是很有感觉的爱丽丝被这股近在咫尺的,混合着烟火气与肉香的浓郁味道彻底唤醒了沉睡的食欲。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从腹腔深处猛地窜出。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喉咙轻轻滚动,眼睛死死的锁定那块焦香四溢的肉块上,久久不愿离去。
“我...”
她张了张嘴,接受的话语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她可是龙族,就算此刻腹中空空,凭借强悍的体质撑个十天半月也问题不大。但薇薇安不同,她是人类,娇贵的肠胃和体力都需要食物的补充,更何况她方才的体力消耗可是巨大的。
“不用了,你吃吧。我中午..,吃得挺饱的,现在一点也不饿”
爱丽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甚至还刻意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薇薇安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眸,仔细端详着爱丽丝的表情想从其中找出破绽,她晃了晃手中的肉串道。
“真的?可我看你刚才...”
“真的!你更需要补充体力,你快吃吧”
爱丽丝迅速打断她,语气坚决的伸手轻轻将递到面前的肉块推了回去。在爱丽丝一再的坚持下,薇薇安没再说什么。她小口小口地将剩下的半块兔肉也慢慢吃进了肚子里,嘴角含笑道。
“真是的...谁要你关心了”
她忽然觉得,手中这又苦又涩的魔物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了。一旁悬浮着的杯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巧的脸上满是困惑。她飘到爱丽丝面前,歪着头用那双纯净的金色眸子望着她说道。
“奇怪,龙裔,你明明很想吃的呀,为什么不说实话?”
爱丽丝被这直白的戳穿弄得有些窘迫,脸上微微发烫。她没好气地伸出手指,屈起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杯灵的脑袋。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杯灵呜地一声捂着脑袋慌忙后退,时隔多年再次体会到疼痛是什么感觉的她委屈地偏了偏嘴,显然是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等到薇薇安吃完后,她们熄灭了篝火,随手从墙壁上取下一支燃烧正旺的火把充当照明,开始了对这座幽深地牢的探索。火光跳跃着,将三人的影子在粗糙的石壁和冰冷的地面上拉长,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她们自己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一路行来,所见生物稀少,只有些正常体型的爬虫在墙角或阴影里窸窣爬过,迅速隐没不见。杯灵漂浮在爱丽丝身侧,好奇地东张西望,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她那带着空灵回响的稚嫩声音说道。
“这里...嗯,我想起来了!是我们曾经用来关押囚徒的地方。看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主体结构倒是保存得挺完好的嘛”
她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随即又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手道。
“啊,对了!为了防止囚犯逃跑,这里好像布置了不少机关陷阱。不过你们放心,据我所知那些机关应该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没有要紧的事情是不会擅自启动的”
“你确定那个应该准...”
爱丽丝闻言,刚想转头询问杯灵那个应该词语到底靠不靠谱,话音未落,脚下踩着的一块石砖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一沉,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嗯?”
爱丽丝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在石板下陷的同一瞬间,两侧原本看似严丝合缝的石壁内部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机械运转声。下一秒,墙壁上骤然打开了数十个黑乎乎的洞口,上下交错,毫无规律可言。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那是一根根婴儿手臂粗细,顶端被削尖,通体黝黑的铁刺。它们覆盖了爱丽丝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显然是为了应对不同体型的囚犯而设计的无差别攻击。
“小心!”
爱丽丝反应快得惊人,在察觉到脚下异常的瞬间,她已本能地将身旁还有些发懵的薇薇安猛地推开。与此同时,她覆盖着鳞片的龙尾如同一条灵活的钢鞭,带着残影急速挥动起来。
“铛铛铛!”
清脆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如同鞭炮般响起,火星四溅。龙尾不断抽飞格挡开了那些射向她下盘的铁刺,而她的双手也未闲着,前臂与手爪化作最可靠的盾牌,舞动得密不透风,将上半身袭来的铁刺尽数拍开或挡偏。
薇薇安被爱丽丝推倒在安全的地方,除了受到惊吓与屁股有些疼外,毫发无伤。
这波狂暴的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机括声停歇,不再有新的铁刺射出。通道地面上,散落着二三十根或断裂或完好的黝黑铁刺,令人感到阵阵后怕。如果是正常人类触发这个机关,那怕是直接被扎成马蜂窝了。
爱丽丝缓缓放下格挡的手臂,龙尾重新垂落在身后轻轻摆动了一下,扫开了脚边的几根铁刺。她转过头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杯灵,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
“刚才那个问题,当我没问”
薇薇安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后瞪向那杯灵道。
“你管这叫处于关闭状态?”
杯灵瑟缩了一下,两只小手不好意思的交织在一起,小声嗫嚅着。
“诶嘿嘿,我也不知道嘛,都过去那么久了。可能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