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松开手,任由那具扭曲的躯体软倒在地,彻底没了声息。她忽略掉凑过去的薇薇安和杯灵,对她们关于这生物来历的小声猜测与拌嘴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那面布满污渍与刻痕的墙壁。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那斑驳的墙面,指尖在冰冷的石砖上缓缓划过。随后爱丽丝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墙面,指节屈起,在不同区域轻轻叩击,发出叩叩的闷响。
直到敲到靠近角落的那一处时,声音才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空洞感,与周围实心石砖的沉闷完全不同。她眼神一凝,蹲下仔细检查那块石砖的边缘,果然发现了一丝与周围材质融为一体的魔力残留。
没有犹豫,覆盖着鳞片的指尖用力一抠,那块看似坚实的石砖竟如同幻影般被她轻易取下,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仅能容一只手探入的狭小暗格。她将手伸进暗格内部,指尖很快便触碰到了许多冰冷细长,硬质的棍状物。
它们胡乱地堆积在一起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掏出一看竟是几根灰白色的小棒。爱丽丝对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毫无兴趣,于是手掌继续向内摸索。一直到整条胳膊的长度都快用完时,才在角落里触到了一个相对柔软,带着皮质触感的小本子。
她将其抽出,带起一小阵灰尘呛得她一阵咳嗽。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不知名的褐色兽皮粗糙缝制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只有经年累月留下的磨损。爱丽丝随手拍掉封面的浮灰,又吹了吹边缘,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翻开了这本不知被藏匿了多久的小册子。
本子内部是泛黄的纸张,上面用一种娟秀但逐渐变得歪歪扭扭字迹的笔触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地方墨迹被水滴晕开,有些页角则带着深褐色的,疑似干涸血渍的斑点。
“至我的父亲母亲或是任何看到这本记录的人,遇到了那群穿着深蓝色长袍,还鬼鬼祟祟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远离!且不要接受他们给你的任何东西,也不要跟他们有任何肢体触碰”
爱丽丝看到后面色凝重了起来,将笔记握紧了一些。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火把的光芒更充分地照亮纸页。
“我是被绑架过来的,途中我也问过一同过来的,不同地区的人。他们大多数的理由都千奇百怪,有替父还债的,有自以为是来工作的,也有一些孤儿院收来的懵懂孩童...总之,这是以涟厄弥亚为主的人口买卖”
“涟厄弥亚?”
爱丽丝在心中低语,这难不成是个地名?看来今后她的研习还要再加上一项地理了。
“这是个全员神棍的地方,全都精神不正常。那些该死的水神教拿了一笔钱后就把我们丢在这了,就跟买卖牲畜一样。之后那些一身白袍还神经兮兮的人就把我们按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安上我们听都没听过的罪名,然后就用烧红的烙铁在我们的额头上...他念诵着我听不懂的祷文,但那疼痛告诉我灼烧的不仅是我的皮肉,还有我的灵魂”
读到这里,爱丽丝回身朝着那杯灵望去,看着她一脸天真的对着薇薇安指指点点的模样,暗自感叹看来这个小家伙那被抹去的记忆还真是精彩。
“我们被关进地牢里了,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这么久了我就没见过有哪怕一个人下来送过吃的。虽然已经十一天不吃不喝了,但是我感觉自己除了越来越难受以外,一丁点要死掉的迹象都没有...是魔法吗?”
爱丽丝发现后面的记录断断续续,就像想到什么写什么一样。她翻来覆去的查看后发现竟然是写作顺序被扰乱了,随后在她仔细地翻阅下,那些字迹依旧还算工整的文字,才她在脑中逐步拼凑出了连贯的词语。
“第十七天,我们被一伙人,一伙看守我们的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我们被一个,一个我们看不清的东西给释放了,一个我们不清楚是什么的魔法,也可能不是,但我真的分不清了。自此之后,我们的大脑就开始,变得混乱了,身体也,也一样。我开始吐血了,牙齿松松垮垮的也快掉光了,我要死了吗?地道还在挖,我一定要,逃出去,回涟厄弥亚,去,去告诉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水神教的,事情”
“又是水神教”
这是爱丽丝第三次听到水神教这个词语了,第一次是在赐福日那场灾难后的报纸上,那些冰冷的死亡数字与其一同报出时,她只当这是个喜欢在人群中搞破坏的危险分子们的小团体。
第二次,则是在她获得万骸归一时,那自报姓名的水神教大祭司,那场战斗后也让她对这个教团的观感从听闻滑向了切实的厌恶。而这第三次,更是加剧了她心中对水神教这一团体的厌恶感与探究兴趣。
“那个一直,鼓励我们,给我们唱歌加油的女孩子,死了。最近的巡逻变得频繁了,地道的进展也变慢了,当然,记录也,是。我开始变得,奇怪了,我的手指和脚趾都多了好几个,皮肤也...是那魔法的缘故吗?我的,记录很奇怪吗?为什么我给别人,看,他们都看不懂。我们要死了,绝对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如果你能看到这个记录,请你帮我个忙,我叫...什么来着?但请你,一定要当心,水神教,和那伙自称,光辉之裔,的家伙”
有含义的记录到此为止,后面只剩下一些意义不明,胡乱涂抹的线条。爱丽丝缓缓合上后,吐出了一口浊气后低声说道。
“水神教...我们早晚还会遇见的”
她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只是想走遍这个异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探索世界,去了解所有种族的特征与文化。而未来当她正式踏上旅行之时,一定是会遇到这伙三番五次出现在她眼前的组织,到时候她一定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进行丰厚的回礼的。
“嘿,爱丽丝,那上面写了什么?”
正当爱丽丝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薇薇安的声音忽然凑近。她双手在背后交叉握着,从爱丽丝的背后探出头来,血色的眼眸里满是好奇的望着对方手里的那本笔记。
“是啊,我也好久没见过书本了”
杯灵也飘了过来,她轻轻的趴在了爱丽丝的肩头,从那一堆金色秀发中钻出了脑袋。而面对二人的询问,爱丽丝也只是沉默地将笔记放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蔚蓝的竖瞳深处,仿佛有风暴在悄然凝聚,她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一些胡言乱语罢了”
然而话音刚落,那本已瘫软在地毫无声息的扭曲生物竟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的诡异的方式弹跳而起。它的动作异常迅速而且目标明确,直扑爱丽丝手中的笔记。
“小心!”
薇薇安的惊呼脱口而出,而爱丽丝其实早已察觉,手臂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格挡与攻击的动作。但在最后一刻,她的动作却停滞了。她看着那只畸形污秽的手掌只是抓向了她手中的那本笔记。
“呜!”
那双浑浊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畸形生物的喉咙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低吼。她抢过笔记将其死死抱在怀里,随即头也不回地朝着通道更深处的黑暗踉跄冲去。它的脚步歪斜,身形扭曲,但速度却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只留下了回荡在通道里的急促而怪异的脚步声。
“欸?这是干嘛”
“哎呀龙裔,你怎么没把她杀掉啊”
杯灵急得在空中直打转,指着那生物消失的方向喊道。而薇薇安握紧了手中的金杯,看向爱丽丝等待她的决断。而爱丽丝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望着那对方消失的方向。她抬起手,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这或许是她失去理智后唯一的目的了?
她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薇薇安,最终落在了漂浮的杯灵身上。那目光锐利而深沉,审视着眼前的灵魂。杯灵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道。
“干...干嘛啦,现在才觉得我好看?”
“我们追”
短暂的沉默后,爱丽丝甩下这句轻飘飘的话,便先一步以不快不慢,薇薇安能跟上的速度冲了出去。薇薇安咽了咽口水与杯灵一同跟了上去,黑暗如同张开的巨口一般吞噬了她们的身影,只余下墙壁上快要燃烧殆尽的火把投下的微微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