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那被其称作风精灵的光球突然开始在她肩头不安分地颤动,随即呼地一声飞离,开始绕着她周身加速盘旋。它越转越快,带起的气流逐渐增强变乱,吹得少女垂落的黑发和裙摆一阵飞扬,周围树上的绒花也被簌簌吹落,顿时下起了一阵淡蓝色的花雨。
“好了好了,不就是几天没把你和它们放出来嘛,至于这么激动?”
少女笑了起来,伸手试图去够那调皮的小家伙。风精灵躲开她的手指,绕着她手腕飞了一圈,气流这才稍稍平缓,但它散发出的微光却显得格外雀跃。
她顺势靠回树干,目光扫过周围静谧优美的林荫与花径,语气带着满足的感慨道。
“不过说真的,如果忽略掉那些穿白袍的人,把我强制安排在充满药草味的房子里的事情的话,那这个传闻中人类最好的魔法学院还真是个好地方。花好,水好,树也好...躺在这儿的时候简直让我有种...”
话音未落,一只羽毛翠绿,尾羽细长的小鸟扑棱棱飞了过来,毫不怕生地落在她身侧的树枝上,歪着头,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肩头的光球。少女自然地伸出手指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上摸了摸,而那小鸟直到被其真的触碰到后才身子一抖慌张飞去,仿佛一直没有察觉到少女的气息一般。
“有种回家的感觉”
她看着身影逐渐模糊的幼鸟,把话说完了,笑容依旧温暖。
“回家的感觉?难不成,你的家不在圣火城?”
爱丽丝捕捉到了这个词语,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啊”
少女脸上轻松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她像是说错话般,懊恼地轻轻用手拍了自己的嘴唇几下,发出啪啪的几声。随即她双手抓住了身下的横杈,轻微俯身对着爱丽丝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自嘲说道。
“哎呀,你看我,真是不擅长保守秘密。不过毕竟,你有你的秘密,我嘛当然也有我的”
她松开一只手,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眨了眨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道。
“不过放心,我来这儿没什么坏心思,也不是冲着什么来的。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人的委托”
“委托?”
爱丽丝的疑惑更深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人奇怪了。先不提那完全不符合她们这个年纪的身材,难不成在这对方的家乡里,有人能够随便做到跟这种精灵相处友好?
她在学习魔力时有简单的了解过这种生物,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里,到处都存在着这种小生物。它们一般靠吸取植被和空气中的魔力存活,而且还会用一层淡淡的薄膜包裹自身,这种至今仍未被彻底研究的神秘物质能够做到隔绝一切窥探,就连魔法造诣颇高的资深魔法师也不敢说,自己能随随便便的察觉到它们。
所以若非它们自身愿意,那么就连现在的爱丽丝也没办法察觉到它们的一丝一毫气息,甚至没办法分辨微精灵、元素精灵与普通精灵的区别。她希望眼前奇怪的少女能够对此做出解释,但她却没有回应爱丽丝的话题。
对方的眼睛忽然朝爱丽丝左侧的岔路方向匆匆一瞥,像是看到了什么。随即,她露出一副就到这里的表情,双手同时松开树枝。
“呼”
身影轻盈落下,脚尖在松软的泥土地上点了一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她站稳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爱丽丝来时相反的另一条小径快步走去,肩头的风精灵发出呜的一声轻鸣,紧随其后钻进了她脖颈的衣领里。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解释那个她口中的委托究竟是什么。
爱丽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看着那黑发身影迅速远去,心里满是问号。她下意识地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但刚想行动...
“哇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便忽地从身旁袭来,一道身影从旁边岔路急匆匆拐出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爱丽丝的背上。撞人的力道不小,但好在爱丽丝反应极快,匆忙稳住自身的同时在那人因反作用力即将向后摔倒的瞬间,手臂一伸,稳稳揽住了对方的腰,将她捞了回来。
“小心”
被揽住的人惊魂未定地抬头,一张脸映入爱丽丝眼帘。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前。脸蛋带着点未褪尽的婴儿肥,肌肤白皙,鼻子小巧。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圆圆的睁得很大,像受惊的小鹿,瞳孔是清澈剔透的翡翠绿色,此刻正盈满慌张。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稚嫩无害的气质,仿佛某种容易受惊的毛茸茸小动物。
“对...对不起,我跑得太急了,没看路”
绿眸少女急急忙忙地道歉,声音软绵绵的毫无气力,而此刻因为慌乱更是有些结巴。她试图站直,但发现还被爱丽丝揽着,脸微微红了一下,随后便慌忙挣扎了起来,试图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
爱丽丝毕竟没有龙化,此刻的身体只是十岁女孩的体质,力气有限。绿眸少女稍一用力,便轻易从她臂弯里挣脱了出去,踉跄半步才堪堪站稳。
“没事吧?”
爱丽丝收回手,看着对方气喘吁吁脸颊泛红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翡翠绿眸里隐隐蓄满了泪花,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我要去见一个受伤的朋友”
少女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双手还死死的抓着一个包囊。
“路上一直在想她的事,担心得不得了,脑子里就塞不下别的东西了。所以才会撞到你...真的很对不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深深的鞠了一躬,黑色的短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纤细的后颈。爱丽丝摆摆手,似是对对方的反应有些受宠若惊,笑着说道。
“没关系,是我先停在路中间没注意。对了,你朋友伤得重吗?”
“嗯...听说很重”
少女直起身,嗓音还带着颤,但听到爱丽丝没有责怪,她紧绷的肩膀似乎松了一点点。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做了两次深呼吸后气息才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些许。
紧接着,她忽然抬起眼,目光笔直地看向爱丽丝。那眼神里的慌乱像被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才是占理那一方的神情道。
“既然没关系,那你怎么还不让开?是在故意拖延我宝贵的时间么”
“呃...”
爱丽丝闻言微微一怔,完全没有料到先前那明明是一副柔弱姿态的女孩,此刻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礼貌的话。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挪开脚步,退到了小径边缘的鹅卵石路肩上。
“抱歉,请过吧”
少女满意的对她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有种赏识的意味。
“谢谢”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朝着爱丽丝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背脊挺直,黑色的制服裙摆随着步伐规律地晃动,很快便消失在了藤蔓垂挂的拱架一侧。
爱丽丝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喃喃道。
“刚才那算是...变脸?”
她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卷了卷自己肩头的金发。
“不过,那种着急的样子倒不像装的...或许只是太担心朋友了?”
人在极度焦虑时,偶尔会显得有点不讲理,也会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另一面。这是在与米莉一同生活的时候,她意识到的一点。在玩闹时的她偶尔把那个小家伙给惹的又急又火,之后便会以人类之躯吃上一击对方的头槌击腹,之后便痛的长跪不起。
爱丽丝摇摇头,把这点小小的插曲抛在脑后,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赶。
阳光依旧温柔,花香依然沉静。她重新迈开步子,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朝着宿舍楼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那只被称为风精灵的家伙带起的急风早已停歇,只有几只灵雀还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的玩耍。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平静而慵懒的午后,仿佛刚才那场仓促的相遇,只是林荫光影间一次短暂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