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克受伤严重,上身一片猩红,鲜血汇成细流,沿他的脚尖落向地面。
莎雅费力抱住弩手后腰,防止对方栽下屋顶,她大声叫罗德里克的名字,但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外,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两人正前方,雾子的身形又一次凭空浮现,她的身体边缘若隐若现,向外飘散着晦暗的飞尘。
“你永远也无法战胜我,你的选择不过是重蹈覆辙,只会自己带来更多痛苦......”
“滚开!!”
魔能于眼中汇聚,莎雅的额前浮现两角,发髻渐渐转为酒红色。
雾子举起了长刀。
“你这嗜肉畜生,难道想把贱命丢在这里吗?”
本想劈下武器的雾子停滞在原地,表情剧变,在她惊慌的视线下,莎雅双眸凶光毕露,倏然闪烁起紫罗兰色的光芒。
“降临术,你能在这里施展降临术?!这不可能!!”
莎雅举起一只手,狼皮短衣破烂的下摆在风中微微晃动,像是要施展什么魔法,吓得雾子失声尖叫,将刀刃交叉挡在身前,向后疾速退去。
然而,还没等莎雅有下一步动作,呼喊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莎雅小姐!”
是巴兹尔,他带着两个守卫从窗口翻上屋顶,直奔莎雅和罗德里克而来。
莎雅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她解除面部的幻化,把自己转变为人类的样貌,拖着罗德里克向援兵靠拢。
“卑鄙!!”
意识到自己被莎雅的幻术戏耍了后,雾子急停脚步,重新向面前的莎雅爆冲而来。
“塔克,芬尼根,你们两个去帮忙!”
巴兹尔发布指令,搭箭拉弓,一支铁箭尖鸣着射向雾子,还未等这支箭到达目标,第二支箭已然脱弦飞出,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弓手就这样维持速射,直至背后的箭筒空空荡荡,再没有可用的箭矢。
雾子挥刀把箭通通斩落,速度也因此稍有减缓,在这期间,另外两名守卫同莎雅一起,把重伤的罗德里克抬至窗口,由莎雅和其中一位守卫先跳进教堂,接住上方守卫抛落的伤员,随后第二位守卫也跳入教堂,平稳落地。
出乎莎雅的意料,教堂内空无一人,她环顾四周,意识到幸存者是全部撤退到地下室去了。
“巴兹尔,我们到了!”
莎雅向上方屋顶喊道,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巴兹尔抱着一面被击毁的盾牌,从窗口落入教堂,她连忙去帮扶,哪知雾子的身形紧随巴兹尔,从自头顶向她突袭而来!她就地一个打滚,翻出了雾子的攻击范围,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雾子改变了目标,她根本不理巴兹尔,跨出两步,刀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斩向莎雅!
莎雅甚至来不及起身,仓促拉过长剑,把剑面推向雾子的攻击路径。
“叮!”
攻击落在靠近长剑下方剑格的位置,将整根剑条击打得凹陷变形,莎雅痛呼一声,以躺姿被击退滑行了好几个身位,撞在教堂大门上,紧抓剑柄的右手虎口鲜血四溢,
“老大,快点!!”
莎雅抬头,发现那个叫塔克的守卫站在门侧,拼命移除抵门的木柱和石料后,他一手拉起莎雅,一手拉开大门。
霎时间,门外的丧魂者鱼贯涌入,和追杀莎雅而来的雾子撞了满怀,后者焦躁地低吼出声,刀光闪烁,将那些苍白的怪物成片扫倒。
莎雅左手持剑,切斩挡路的丧魂者,和塔克一起绕过雾子的攻击范围,向地下室的活板门奔去,在他们对侧,巴兹尔拉开活板门,向他们招手,而芬尼根把罗德里克丢下去后,自己也跳进地下室。
丧魂者的浪潮奔涌激荡,耳边充斥怪物的嘶鸣,和雾子癫狂的大笑声,显然,对怪物的巨量杀戮激发了她的暴虐天性。
活板门合拢,一台大书橱立刻被推动,顶在了门的下方,同时,从门上延伸而下的一根粗绳也被绷紧,捆绑在书橱上,以书橱的重量来阻止外面的人拉开活板门。
莎雅等人刚踩上下方的地面,众人就团团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哭嚷声淹没了整个地下室。
在这里不到五十平方米的长方形空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幸存者,连房间末端的几个临时牢房也站满了人,空气越来越稀薄,刚刚剧烈运动过的莎雅,现在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大家安静,安静,不要乱挤!”
巴兹尔在努力安抚人群,效果尚可,在丧魂者的无间断威胁下,人们早已筋疲力竭,几近崩溃。
莎雅扭头,四处寻找重伤的罗德里克,终于在一个书桌和书橱围成的小空间里发现了对方。
罗德里克伤重昏迷,正在大量失血,原本健康的古铜皮肤变得无比苍白,在胡茬包围下的嘴巴失去了血色,嘴唇皱巴巴的。陆柠在罗德里克的背后忙活着包扎,她同样满身血污,神色疲惫,看上去经历了不少折磨。
“他怎么样......?”
莎雅挤过人群,跑到陆柠跟前,协助对方按压罗德里克的伤口。罗德里克身侧绷带散落,满地血渍,用脚踩上去湿滑一片。
陆柠看向莎雅,眼神中带着些畏惧,沉默半晌后,她颤抖着摇摇头。
“再给我想想办法!!”
“他的伤口太大了,现在止不住血,也没办法缝合......哪怕没有这些困难,后续如果感染,我们同样是没有条件治疗的......”
“那,那怀恩斯呢......”
面对质疑,陆柠不太敢看莎雅,两手仍在罗德里克的身上忙碌,比起处理弩手的伤口,此刻她的动作更像是做给莎雅看的。
“他还没醒,目前是四肢瘫痪的状态,抱歉,我们还不知道毒素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莎雅感到有些窒息,她揉了揉眼睛,缓缓瘫坐在地上。
“莎雅!”
听到诺亚的声音,莎雅动动肩膀,但没能强撑起身子。
诺亚穿过人群,向这边挤过来,见过罗德里克的状况后,他垂下头,默默坐在莎雅旁边。
“我们要怎么办......?”
没等诺亚说什么,莎雅忽然转过头,用虚弱的气音询问道。
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们么才能救罗德里克和怀恩斯,怎么让大家脱离危险,从这里逃出去,她松开手边弯曲的长剑,绝望地靠向诺亚,把头埋进对方瘦弱的身体里,染了血的乌黑长发微微反光,向下盖在对方的两腿上。
当然,莎雅不期待诺亚能给他答案,在这种情况下,诺亚又能帮到她什么呢?
“其,其实......”
“别说了,诺亚,没用的,我知道......”
“不!”
诺亚把莎雅往起推了推,两手捧起莎雅的脸,强迫莎雅抬头与自己眼神交流,
“我过来找你,才不是为了抱你哄你呢!我过来找你,是因为,我!真!的!有!办!法!”
“诶?”
诺亚把莎雅拉起来,带她走向那几间临时牢房,他们在尽头停下,面向了一条漆黑昏暗的小房间。
“大家,我把莎雅找过来了!”
莎雅走进房间,诺亚从外面提起一个灯笼,跟在她后面。
这是一间小卧室,只摆了书桌、椅子和木板床,四壁光秃秃的,唯一令人在意的地方,就是一扇上了好几把挂锁的金属小门。
芬尼根和几名守卫站在门前,正仔细研究着上面的挂锁,见到莎雅来了,很干脆地给她让路出来。
莎雅走上前,用指节敲了敲那扇门,又尝试推拉了一下。
门板非常厚,触感冰冷,有风不断从门沿灌入,这就说明,门的那一边和外界是联通的。
“这是?”
诺亚抬高灯笼,把门照得清楚了些,在一边解释:
“早些时候,我和亚历山大在教堂四处找过,但还是一无所获,这扇门始终没有钥匙,没人知道门后有什么......总之,无论有什么,我猜门后至少存在一个出口。”
莎雅点点头,把目光转回门上的挂锁,在她旁边的芬尼根忍不住开口了:
“所以,如果我们——”
“等等!别讲话!”
“啊?”
“门后是不是有脚步声?”
众人屏息,莎雅把耳朵贴到门后。
没有动静,错觉。
“哦,没事,也许是风吧。”
莎雅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
“芬尼根说的正好我也想说——”
门的另一边传来火器的爆鸣声,门扇连同挂锁被一大团火星吞没,接着是“噗通”一声,有什么人把门一脚踢开,一群服装奇特,头戴钢盔的家伙鱼贯而入,他们的靴子和地面相撞,发出噔噔的脆响,迅速占领了卧室和外面的牢房,各自举起手里造型奇特的武器。
“都别动!有枪的也别开枪!我们不想打架,没人愿意吃枪子儿!”
“告诉我们,你们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
“见鬼了,那群该死的工兵,他妈到底是怎么把战壕挖到敌人的地堡里去的?!!”
“滚回你们的阵地,这里不需要更多的死人了!我们还剩下点炸药,我们会把这里炸塌,没人知道这下面是联通的!”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众人缓缓举起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