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
曹乐对着坐在篝火边上的沈锦华这么问道，而对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得看你想要聊什么了。”
曹乐一笑，说出了一个沈锦华没有想到的名字，
“敖兴。”
她先是一愣，然后让出了一点位置，而曹乐也却之不恭，直接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敖兴，敖兴啊……我那个时候七岁。”
沈锦华这么说着，眯着双眼，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
“覆灭来的如同崩雪滚浪，一夜之间，就是都城遍地鲜血，残肢横野……若不是我父母拼出一条性命来，把我送出来，当夜我也是必死无疑。而在逃离的时候，在奶娘的背上，我第一次见到敖兴。”
曹乐嗯了一声，手一翻变出个烙饼来，要交给那沈锦华，她愣了一下，还是接过去了。
现在，队伍已经走到了一半，如今是要过夜的，找了个村子之外的空地在这里驻扎，而曹乐觉得既然敖兴的嫌疑最大，他就先打听一下敖兴的事情，也许能探出一些有趣的内容……将来用得上也说不定。
“所以，他当时没有追击你吗？我听说妖怪不是很喜欢吃小孩子的？”
曹乐这么一说，沈锦华苦涩一笑，咬了一口烙饼，看那表情就知道味如嚼腊，生生咽下去了，才开口说道。
“他没有追击我，他只是远远看了我一眼而已，并不是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我想那孽蛟只是……吃饱了。”
“吃饱了？”
“是，当时的我……没有多了解妖族是如何修炼的，但是他当时，应该的确是在……炼化我整个亲族的力量。”
曹乐听到这里，惊讶的眨眨眼，压低声音问道。
“难道说，你们元灵朝的皇室有什么特殊的血脉吗？”
“这……说不定。”
有点迟疑的样子，这让曹乐也有些惊讶，注意着周围的人的目光，沈锦华也就是那个黑衣的女剑客，压低了声音，一副完全不想要让别人听到的样子，小声的说道。
“其实啊，现在是很少了……但是我小时候听我父王说过，据说过去，七湖州上面虽然也有人妖之间的斗争，但是远没有现在这么夸张……那个时候甚至是，人妖之间的通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很多看上去完全是妖族或者是人族的人，实际上都是混血，像是现在这样，当做禁忌一样的情况才奇怪……”
说到这里，她再一次心虚的看向周围，确定没有人看向这边之后，继续说道。
“所以，说不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血脉在沈家，否则的话，很难解释敖兴那孽蛟为什么一定要去吸收我沈家的血脉……只是，这件事我不曾和人说，七湖州的人现在越来越觉得混血是禁忌，若是让他们知道沈家可能是混血的话，也许元灵朝死了那么多人，也只会得一个活该的评价。”
“有到这个程度吗？就算是混血，吃他们的依然是妖物，而死那么多人，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嘛？”
曹乐很是惊讶的这么问道，而沈锦华冷冷一笑，那双漂亮的凤眼稍微眯起来，盯着面前的篝火说道。
“可……世间却并非如此，一方开始以对方的性命为血食之后，便是同族都难以把对方当做和自己一般的生物来看待，何况是那些长相本来就有些差异的人，血液有些不同的人呢？”
曹乐听出来了，恐怕沈家人的血液，是有些不同的吧，也许长相上也有些不同……不过现在他看沈锦华，的确是没看出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嗯，除了性别，和对方明显长得比自己好看这一点之外。
“所以，你一直觉得敖兴是专门选中了元灵朝的人……是吗？”
“有这个可能性……因为敖兴在那之后再也没做出那样的事情，当然，他把原本是我们元灵朝的百姓当做是人畜这件事，只是更加畜生而已。但是像是他亲自下场吞噬大量的血食这件事，之后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了。有人说……”
说到这里，沈锦华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在衡量着是否要说的样子，曹乐是不着急，他知道像是沈锦华这样出身的人大概人生里是有很多坎坷的经历的，这样的人你逼迫她，她是绝不会说的。
“曾经，在元灵朝有这么一个谶语。”
最终，有点磨磨蹭蹭的，沈锦华低声这么说道，而曹乐听到这话后背都直了……谶语，这可真是是和天命之子啊，曹乐这么想着，看着对方，等待那个谶语的内容。
“有所谓，【苍梅开时神祖出，八朵争王一不凋，莫问源自何种起，褪去孽障皆化龙】。”
这……可听着不像是没有解的谶语啊，总觉得能够挺出什么，联系前面敖兴的话题，曹乐能够得出的结论是——
“你觉得敖兴的目的是化龙？听起来很像啊，他毕竟是个蛟对吧？”
“说是蛟其实是好听的说法，据我所知，敖兴实际上是个大蛇，只是腹部还有小脚而已。至少，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的敖兴是那样的，头上连角都没有，但是这些年下来，他也的确是和我知道的不同了……”
沈锦华这么说着摇了摇头，而曹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前世他也听说过有些蟒蛇身上还会残留没有完全退化掉的脚，也许那敖兴就是那一种东西……不过认识敖兴的人都说他是蛟，搞不好是真进化了也说不定？
“也许他真的在洗练血脉也说不定，咱们人族修士讲究的是根骨，妖族讲究的是血脉，既然是长虫，想来也都是想要化龙的。而这样的谶语，对于他们来说吸引力很大啊……”
“关于这一点，据说所有的妖族都认为自己可以化龙。”
啊？曹乐忍不住这么说道，而那沈锦华点了点头。
“是的，所有的妖族都认为自己可以化龙，不管是地面上的还是水里的，又或者是天上飞的。我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什么说法，但是七湖州的妖族都认为纯正的龙才是妖祖，而他们只是龙生九子的不同结果罢了，若是都一起往上回溯的话，大家最终都会到达龙这个顶点，所以……所有妖族都觉得这谶语对自己有用。”
“……那不是大家都一样了嘛？但是，目前为止真的有妖族变成龙过吗？”
曹乐这么问道，沈锦华摇了摇头。
“至少，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我也只是听我父王说过这个谶语而已，他也没有解释给我听过，父王告诉我，这也是他小时候听祖父说的，那个时候据说人妖之间还在正常的通婚，即便是人妖混血，也在朝堂上担任官员……虽然说现在是看不到了，但是据说是有那么一段人妖和谐的时代……”
“还有这样的事情？看现在这情况完全想象不到啊……”
曹乐忍不住这么感慨道，而这个时候威公突然说道。
【我听过那个佛子说的情况来看，七湖州明明是一直都是人妖矛盾非常夸张的地方……这么一说的话，那个秃头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七湖州的事情，总觉得和现在的情况对应不上啊……】
不，你不也是个秃头吗？
【不一样的！我这个秃头是因为**……啊不对，肾上腺素太过旺盛了。不，这不是重点。】
慢，你说**了对吧？我听到了**了对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按照那个佛子的说法，千年之前的七湖州，已经是一个人妖矛盾非常巨大的地方了，他来尝试镇压我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妖血呢！哪里有什么人妖和谐的说法？】
是这样吗……比起沈锦华，曹乐更加相信威公的说法，但是呢……其实这件事不是说不通的，因为，那个佛子是千年之前的人了。而沈锦华的祖父顶多是百年或者几百年之前的人，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
“说到底，你问敖兴做什么？”
沈锦华突然这么问道，而曹乐嗯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觉得我早晚会和他有一战……”
“为什么？”
“没啥理由，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曹乐不打算解释自己那刻薄到可怕的命运什么的，所以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而沈锦华则是一笑说道。
“你要是真能杀了敖兴，那我啥都肯做。”
“你能跟我说这么多话我才觉得惊讶……”
曹乐这么说道，而沈锦华呵呵一笑……
“哈哈，我愿意和任何肯杀妖的人说话，你肯定想不到，在这么一个人妖冲突如此严重的地方，会有多少人不肯杀妖。”
……曹乐的确是想不到，尤其是他刚刚才看到人丹是个什么下场……
“我其实不是很懂，你们七湖州的人妖矛盾如此的尖锐，事到如今还有人不愿意对妖物出手？”
曹乐这么问道，盘着双腿，他已经吃了整整三个大饼……虽然说扎营的时候李光说要秀一手，但是，曹乐一想到他打算去割那些今天打杀的妖族来吃，曹乐就觉得……还是自己先吃好吧！想到这里，他看向沈锦华手里吃了一半的饼。
“我劝你还是早点吃完，我刚才过去的时候可看到李光在剐那条大青鱼了。”
听到这话，沈锦华肩膀一硬，直接撩起自己的斗笠的帘子，大口大口的咬起来，然后眼睛一瞪呼吸一停，难道是噎住了？！曹乐瞪大眼睛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站起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沈锦华的腰部，然后……用力一提！
“噗哇！”
那卡住了沈锦华喉咙的大饼直接就出来了，她难受的原地跪下，反手就抽出了一直放在脚边的剑朝着曹乐指了过来……眼眶含泪，脸颊通红，然后喘着气，一副很羞耻的样子，虽然手持剑，但是却是跪在地面上，用手撑着身体，另一条手臂握着剑指着曹乐……所以曹乐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你，你……”
沈锦华正打算说什么，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一阵略显放荡的笑声袭来！
“嘿嘿嘿鱼汤来咯！”
啊，李光看着曹乐和沈锦华，具体来说是现在站着的曹乐，而跪在地面上和满脸通红的沈锦华……那一刻，这个杀妖无数的厨子，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端着一盆鱼汤不知道是放下来还是拿走……最后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不打扰，哈哈哈，我一会再来！”
““慢着！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