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的小师妹，唐玫，这才有些奇怪，自家师尊向来是个直性子，全无市井里那些小女人的弯弯绕绕，怎么今日却对她的话，刻意绕开？
不过师尊大人毕竟是师尊大人，别看平日里潇洒得什么都不管，但话，也不可逾矩。
所以唐玫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坐在角落的泠寒月，好奇问道：
“这位姐姐，你是谁啊？”
被突然点到了的泠寒月浑身一个激灵，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迷茫地抬起了头来，却是无助地望了望四周，眼神却只在唐玫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接着神游万里，却还是落在了南宫苍云的身上。
像是一只茫然，而又无助的小兔子，企图在慌乱之中寻求主人的帮助。
南宫苍云叹了口气，率先起身说道：
“你便是落霞峰的小师妹，唐玫吧？我常听师尊说起过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啊，我确实是，”见对方这么和自己打招呼，唐玫也挠了挠头，反问道：“那么，你又是谁呢？还有我的寒月师兄，他又去哪了？”
见唐玫字字不离她的“寒月师兄”，南宫苍云也是迟疑地皱起了眉头，双手负后，做出了一副沉思之状。
依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本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泠寒月化女的真相，再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卑劣之事通通广之于众，好让她先前塑造、积累的那些东西通通付诸东流——
只是，不知何时，他忽然起了别的心事，现在她这一副任人蹂躏，却又不断尝试着反抗的样子，正好戳中了南宫苍云内心的某个阴暗的点。
如果这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打算接着这么一直玩下去，与其将她付之一炬，倒不如由内心开始，一点一点地摧残她的意志，直至她逐渐崩溃。
皆是，他才算获得了这场游戏的最终胜利，而那之后的泠寒月，不管究竟会变成如何模样，也都是她应得的代价。
所以，那一日在回剑阁的路上，他才会与泠寒月提议，让对方选择是否要成为他的仙奴。
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很有趣吧？
痛彻心扉的一剑之伤、痛贯天灵的千刀万剐，以及回过头来，泠寒月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冰霜——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他南宫苍云复仇的理由。
是非分明，天经地义。
而此刻，当他的脚步站定，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番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预料不到的话：
“我是师尊曾经收下的弟子，先前在外失散，是前些日子才回到山门里的。我姓南宫，名苍云，你或许该称我一声——南宫师兄。”
唐玫那精致的五官逐渐发生了某些颤抖，但还是在她的尽力收敛下停滞，而她也扯着嘴角，终于还是勉强地说了一声：
“好吧，师兄，南宫师兄……”
她最近确实听说了剑阁内门来了一位新的师兄，却没想来的是她所在的落霞峰，还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她的师兄，这实在是造化弄人。
南宫苍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师兄，不知此刻，寒月师兄又在哪里？”
前前后后数次追问，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真正的答案，唐玫一时心急，竟然直接走到了南宫苍云的面前，路上还挤倒了两把椅子。
南宫苍云沉着脸，却是答道：
“你的寒月师兄，他前不久，在一次与魔宫邪修的战斗中——殉道了。”
唐玫的瞳孔猛然睁大，那张小嘴咧开，似乎是完全不肯相信南宫苍云的每一个字。
于是，她转过头来，对着一旁假装在抿茶，却是被南宫苍云的话给吓到了的洛千秋，问道：
“师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千秋十分不想回答这一个棘手的难题——这分明与她先前和南宫苍云讨论的不一样，依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坦露出泠寒月如今的身份，然后看着她人际关系的逐渐崩塌。
但事到如今，洛千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配合起了南宫苍云的话，强装无事一般，哀叹着点了点头，道：
“你南宫师兄说的没错，寒月他，的确死在了魔宫邪修的手中。”
唐玫的神色一震，而一旁的泠寒月也在一瞬间便抬起了头来，震惊地看向了那“口出狂言”的南宫苍云。
“小玫，在这件事情上，并非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我知道我对寒月有着感情，若是简单知道，想必定然会承受不住，也只好先瞒着你，也是瞒着这一件事情，好不让外峰的人，也都知道。”
洛千秋虽然没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但也是个装糊涂和临场发挥的高手，不过思考了片刻，就圆上了南宫苍云的话。
漂亮的组合技！
“可是……可是……”唐玫显然是不愿意相信二人口中，泠寒月“为道牺牲”的事实，她那娇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眼眶之中也情不自禁地泛起了一抹水光，“寒月师兄他，怎么会，就如此……”
南宫苍云看向了居于首座的洛千秋，而对方也恰好转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那些争辩的语句也隔空而现。
不是说好了按照计划来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师尊莫急，且看我自有办法，
他们两人在这交换着眼神时，而唐玫早已泪眼涟涟，那一双小手遮挡着自己的眼眶，试着不让那些泪珠滴落在衣领之上，可却是于事无补。
“寒月师兄，他，他怎么会……”
洛千秋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张口说些安慰的话，却见一旁的另一人已经豁然起身，刹那之间的动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动静。
“小师妹！”泠寒月双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眼里也逐渐泛起了一丝苦涩，“别再哭了，其实……”
“其实你的寒月师兄，是被人暗害的！”
泠寒月陡然将目光转向了突然出声的南宫苍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泠寒月不知道，而原本主导着这一切的洛千秋，更是不知道。
她想接着用眼神再暗示对方收敛点，可南宫苍云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接着道：
“或许你有所不知，我与你的寒月师兄，正是自小相伴、胜似亲缘的手足兄弟，而那一日，他遭魔宫修士伏击，我也正在现场，他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玫被南宫苍云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气场震慑，竟是连眼泪都不再往下流，只是痴痴地问道：
“既然你在现场，为什么你不去出手相救呢？”
南宫苍云显然预料到了唐玫会如此问道，也只是站出身来，悲痛万分道：
“因为我还要保护一个，他在遇袭前托付于我的人——正是她……”
南宫苍云将眼神调转，而唐玫也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向了那个一直站在角落，此刻面容却苍白得吓人的白发女子。
“泠凝霜，寒月师兄的未婚妻！”
啪嗒。
这是洛千秋手中茶杯跌落在地、化为碎片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