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刻,于藏金沙漠最深处被隐藏起来的试验场内部,常暗就这么将身体摆成“大”字躺在沙上,无神的眼光透过试验场天花板被炸开的大洞仰望着星空。
自常暗的得意绝技,固有结界“暗黑天幕”被基洛斯一击打破之后,常暗已经像这样凝望星空许久了。
“所谓人类,就是这样通过传承,一代一代变强的物种,或许现在你沉眠的时候,人类论硬实力还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但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根本不需要像我这样玩阴谋诡计,人类就能正面击败你了。”
不知怎的,常暗想起了自己自我封印前,那位被称为恶德王的勇者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还觉得勇者完全是在吹牛,但没想到,自己沉睡了五百余年后,完全靠正面硬刚击败他的人类真的出现了。
“该说不愧是‘恶德王’吗?”想到这里,常暗忍不住感慨道,“说到底,只有彻底了解人类这一物种的本质,才能如此不讲道德却又依旧能够坚守正道,虽然那时的人类看不上你,但在我眼里,你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勇者’啊。”
“滴滴,滴滴。”就在常暗感慨人生的时候,一个他暂时不想听到的声音传来了——那是他与团长联系魔术的通讯声,这个声音响起,也就意味着圣剑抢夺一事已经有了结果了。
“唉,就算是再不愿意面对现实,也还是得向前看啊。”常暗终于摆脱了刚刚的摆烂状,快速起身,并且简单的整理仪容之后,拿出水晶球,接通了通讯,“老爷,是我,常暗。”
“圣剑的抢夺失败了。”画面中,漆黑骑士宣告了行动的结果,而这简单的八个字,却字字宛如利刃一般穿透了常暗当前脆弱的自尊心。
“咳咳——”常暗仿佛真的受到了伤害一样,剧烈咳嗽了起来,随后赶忙说出自己的失利,“抱歉,虽然我成功借助基洛斯之力找回了自己的力量,但我还是没能拦住他。”
“不,我并不是在苛责你……”面对常暗的主动揽责,漆黑骑士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没能成功夺取圣剑,只是我自己的原因。”
“自己的……啊,老爷您还在纠结那件事吗?”常暗很快就明白了漆黑骑士话中的含义,只是作为执事的职业操守,常暗并没有点出漆黑骑士隐藏的意思——毕竟作为与漆黑骑士契约的魔族,要是同时在战斗和生活方面都失职了,恐怕常暗会立刻羞愧的自我了断吧。
“嗯……”面对常暗的话,漆黑骑士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随后便没有多说什么。
“极昼呢?他那边怎么样了?”意识到自家老爷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常暗转移了话题,“如果极昼抓获了格尼薇儿小姐,以基洛斯先生对格尼薇儿小姐的重视程度,应该是可以用她交换到圣剑的。”
“我没能联系到极昼。”漆黑骑士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泼在常暗头上,常暗明白,即便极昼平时怎么不着调,但是在大事上是不会出问题的,现在这种关头联系不上,大概率就说明极昼可能是栽在格尼薇儿手里了。
“格尼薇儿小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想到这里,常暗感觉自己强撑出来的气质已经快装不下去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老爷?”
水晶球中,漆黑骑士的声音久久没有传来,半晌,漆黑骑士才下达了自己的指令:“暂时蛰伏吧,极昼和圣剑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的。”
……
“刚才被打败的时候,为何不选择将圣剑交给他。”
“我只是不希望把圣剑交给不知底细的人。”
“呵,你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可说到底,你不过是不想舍弃圣剑带来的力量罢了。”
“不,不是……”
“说起来,你最后居然放弃了圣剑的庇佑,唯有这点我倒是可以勉强称赞你,毕竟你这个懦夫居然有勇气选择死亡。”
“不是这样的……”
“你个肮脏的蠢蛋,愚蠢的白痴,你根本没资格使用圣剑。”
“别说了……”
“你的确应该去死,然后让圣剑自己选择新的主人,说不定那样还比你这样死皮赖脸的苟活着好得多。”
“你这个懦夫,懦夫!懦夫——”
“我让你别说了——”
“不管你梦到了什么,但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亚瑟终于清醒了过来,环绕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营帐内的简易床上,而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也已经被裹上了好几圈绷带,此时的基洛斯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十分惬意地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着书。
“嘶——”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的起身动作,亚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一个差点被打死的重伤员。
“躺回去吧,如果你不想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伤势重新恶化的话。”见亚瑟突然惊醒,基洛斯也没了继续读书的心情。
“啊,好……”亚瑟谨遵医嘱,慢慢躺了回去,随后似乎是因为好奇,便询问基洛斯,“我记得我刚刚似乎在和那个漆黑的骑士战斗?”
“嗯,没错,是我救下了你。”见亚瑟好像并没有大碍,基洛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书本,“说起来,你也是真拼命,都打到那种程度了还不愿意把圣剑交出去,而且还主动压制了圣剑的救主圣光,你真不要命啦?”
“把你救下来的时候,你就剩一口气还吊着了,要不是我对医术略知一二,妙手回春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怕是要和你的好姐姐团聚喽。”
“我也是不希望圣剑落入那种不明底细的人手中嘛……”亚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至于压制那个救主圣光……或许是我觉得,如果像这样被圣剑保护下来,会失去些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吧。”
“呵,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基洛斯随口应付了一句之后,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籍,不再言语。
随着基洛斯的沉默,营帐内的氛围也变得怪异了起来,整个营帐内只剩下了基洛斯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
良久,还是亚瑟打破了沉默:“谢谢你,基洛斯先生。”
“把先生去掉,我没那么老。”基洛斯对于亚瑟的道谢倒是没有丝毫客气,“而且你也没什么好谢我的,毕竟不是你拼了命保下圣剑,也轮不到我来把你这条命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
“但是我还是得向你道谢,基洛斯先……基洛斯。”眼见基洛斯尖锐的眼神,亚瑟也连忙改口,随后,亚瑟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格尼薇儿呢?”
“你话真多。”基洛斯将书本合上,面对亚瑟连番打扰,基洛斯完全没了看书的兴致,“她和我们一样,被叛逆骑士团的人找上门了,不过她比你厉害,她把这个不长眼的逮住了。”
“啊哈哈,是吗?”联想到自己似乎是三人中唯一吃了败仗的人,亚瑟突然感觉有些羞愧难当。
“基洛斯,我回来了——”营帐外,格尼薇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诶呦,姐姐你轻点,我又不会跑。”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把那家伙带进来吧,正好亚瑟也醒了,我们可以结合这家伙吐出来的东西想想未来的计划。”基洛斯招呼营帐外的两人进来。
下一秒,扛着白缨枪的格尼薇儿带着被五花大绑的极昼进入了营帐,极昼看着营帐内伤痕累累躺在床上的亚瑟,以及面色不善的基洛斯,感觉有些不妙。
“呃……大家好?”为了缓解气氛,极昼开了个玩笑。
“你看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好吗?”基洛斯没好气的把极昼的话呛回去,随后立刻换了个语调询问格尼薇儿,“他没拿你怎么样吧。”
“你就放心吧,我说过,论逃跑我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何况这家伙看上去还轮不到我用逃跑的方式去解决。”格尼薇儿拍了拍胸脯,随后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就好,要是他把你怎么样了……”基洛斯松了一口气之后,用仿佛能杀人的目光看向极昼,饶是极昼这种习武之人,被这种目光凝视着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要问什么就尽管说,我会尽量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极昼对此赶忙表示投降,“毕竟老大说过,叛逆骑士团的敌人从来只有亚德以及其背后势力,对于其他的人都是能拉拢就尽量拉拢,拉拢不了就当做路人。”
“所以基洛斯先生你放心,就算我真打过了格尼薇儿,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拿我的武德担保。”面对这种能杀人的目光,再结合常暗被分配的任务,极昼自知自己肯定是没办法做什么了,干脆好好配合,说不定还能争取从轻发落。
“呼~”基洛斯舒了口气,随后观察极昼的外貌——格尼薇儿摘去了他的面具,让他的原本面貌暴露了出来,“法洛斯·康士坦德,亚德·康士坦德,没想到你居然和他是父子关系,所以你开的诊所才叫做赎罪者诊所吗?”
被戳破了身世的法洛斯眼皮一抽,承认了基洛斯的说辞:“是的,我确实是塔尔塔罗斯城主亚德的儿子。”
“那好,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站在与亚德对立面的叛逆骑士团这边。”见极昼,或者说法洛斯如此干脆的承认,基洛斯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没有为什么,我看不惯他现在的做法。”法洛斯没有掩饰的想法,目不斜视的看着基洛斯,说道,“小时候,他告诉我要建立一处没有争斗,人人都有饭吃的城市,但后来我偷偷溜出去看到大城市的模样后,我明白了他正在往一条相反的道路上前行,所以我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与亚德和天灾教团携手有关?”基洛斯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不完全有关,事实上,在和天灾教团合作之前,他就已经进行了很多惨无人道的实验了,和天灾教团联手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法洛斯回答的很快。
“嗯……”基洛斯闭眼回忆了一下,片刻后,基洛斯说道,“嗯,和常暗的说辞差不多,看来你们倒是没有拿假情报来骗我。”
“我们也没必要拿假情报来骗你,将这些事情告知你们,让你们能够和叛逆骑士团站在统一战线,本来也是这次任务除了抢夺圣剑以外的重要任务之一。”面对基洛斯的质疑,法洛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既然是这样的话……”试探性的问答结束,基洛斯确认法洛斯确实没有任何编造谎言的意思,便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相当在意的问题、
“考虑到你和亚德的关系,你应该多少知道,亚德能够像这样肆无忌惮的依仗是什么吧。”基洛斯看向法洛斯,手指在自己手中的书上有节奏的敲打着,“我并不相信,一个曾经被驱逐出境的罪人,能够将塔尔塔罗斯发展成如此规模。”
“.……”面对基洛斯的问题,法洛斯沉默了,基洛斯原以为是不知道,或者不愿说,便打算释放空间魔术,将法洛斯囚禁到别处。
“虽然我并不了解个中详情,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手,我、常暗,还有老大,都一致认为……”片刻的沉默后,法洛斯作出了一个,让基洛斯都有些惊讶的回答。
“亚德已经部分或完全与贪欲之灾厄同化,并且取得了主导权,而这,也是叛逆骑士团渴求获得圣剑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