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先生,您还是和其他研究员一起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在场最强的魔术师就是我了,我和战斗班顶住,你快去叫支援过来。”
“盾兵向前,为魔术师的咏唱争取时间——”
“保证完成任务!”
在一阵嘈杂的声音之下,亚瑟终于清醒了过来,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皮,亚瑟看到的眼前的情况。
此时,一个两米高的结晶恶魔正在和数十个装备精良的战士和魔术师交战,结晶恶魔的每一次攻击都能将前方的盾兵打退,在他们的盾牌上留下明显的凹痕,但是盾兵的攻击和魔术师的魔术,打在结晶恶魔的身上却不痛不痒。
亚瑟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和自己之前的模样别无二致,随后亚瑟又用这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很幸运,它们都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此时亚瑟莫名之间有了种力量极端充盈的感觉,亚瑟必须小心控制这种力量,才能不让自己因为突然增加的力量而受伤。
“所以这代表着……我成功了?”在终于搞清楚自己的情况之后,亚瑟的脑海中想到了之前梅林说过的话。
“失败的话,最好的结果是死亡,而最坏的结果是生不如死。”
于是,亚瑟便四处环绕,希望能从这处混乱的试验场中找到莫德雷德,但无论是在哪里,亚瑟都没有在这处并不大的试验场中看到莫德雷德,而这也让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他看向结晶恶魔的方向。
此时的结晶恶魔还在与战士和魔术师们交战,那些顶在前排的盾兵已经倒了不少,但盾兵和魔术的反击中,只有梅林释放的魔术才能稍微从结晶恶魔的体表炸下一些魔力结晶,而当亚瑟看向结晶恶魔时,没来由的,他认定了结晶恶魔就是莫德雷德。
“她没能成功?”这种猜想出现在亚瑟的脑海中后,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摧毁着亚瑟的意志,“不,不对,梅林先生说过,莫德雷德的资质比我更高,她一定还没失败。”
亚瑟有些绝望的看向结晶恶魔,咬了咬牙,小心地控制身体站起来:“她一定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暴走,毕竟她总是这样情绪不稳定。”
亚瑟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体向结晶恶魔的方向移动,步履蹒跚,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新生儿:“别怕,莫德雷德,我来了,哥哥就在你身边——”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亚瑟不断靠近结晶恶魔,而这时,正在释放魔术牵制结晶恶魔的梅林也注意到了亚瑟的行动。
“他想干什么?”梅林有些惊讶,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一边释放小型魔术和其他魔术师一起支援盾兵,一边准备着大型魔术,打算完全压制结晶恶魔,同时向亚瑟喊道,“亚瑟,快离这家伙远一点,它已经不是莫德雷德了!”
说完,梅林的魔术准备完毕,在结晶恶魔打飞自己附近的最后一个盾兵之后,梅林召唤出一个紫色的六芒星法阵,将结晶恶魔束缚在其中,随后,也赶紧冲上去打算拦住准备做傻事的亚瑟。
“你疯了,莫德雷德已经化为魔族了,你看不出来吗?”梅林挡在亚瑟的身前,不让亚瑟继续靠近结晶恶魔。
“魔族?”听了梅林的话,亚瑟看向结晶恶魔,此时的结晶恶魔在六芒星法阵的束缚下动弹不得,但一直在奋力挣扎,那张由黑色结晶构成的脸庞反射着法阵的光芒。
“吼——”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挣脱束缚的过程增加气力,又似乎是向靠近自己的梅林和亚瑟产生威慑,结晶恶魔发出了刺耳的嘶吼声。
“不对。”但亚瑟看向结晶恶魔,口中喃喃自语。
“什么不对?”梅林有些搞不懂亚瑟的情况。
“你说的不对。”亚瑟回答了梅林的问题,“她不是魔族,她是我的妹妹,是莫德雷德。”
“算了。”梅林只当是亚瑟刚刚经历了实验,脑子还不清醒,便打算叫人过来,“还有没有有力气的战士?过来把他带走。”
“你给我让开!”亚瑟一把推开梅林,压根没控制的力量生生将梅林推得向外飞了好一段距离,直到撞上了附近的墙壁才终于停下。
“咳咳——”梅林喉咙一甜,止不住地咳出鲜血,但比起自己的伤,远处的情况才更值得自己重视,“糟了!”
由于失去了梅林的魔力供给,束缚着结晶恶魔的六芒星法阵被削弱了许多,随后便被结晶恶魔挣脱开来,失去了束缚的结晶恶魔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此时还在靠近自己的亚瑟。
“别害怕,妹妹,我在这里呢。”面对狰狞的结晶恶魔,亚瑟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展开双臂,打算拥抱结晶恶魔,“你看,我还原原本本的站在这里呢,梅林先生说你比我的资质更好,你一定没事的,对吧?”
但显然,结晶恶魔听不懂亚瑟的肉麻话,它冲上去,结结实实地给了亚瑟一记上勾拳,将亚瑟一拳打飞,撞到天花板上,又被天花板的反作用力弹回地上,砸中一个没来得及撤走的仪器,将仪器砸的粉碎。
“咳咳——”此时的亚瑟瘫倒在地,虽然身上因为被破损仪器划开的伤口都在肉眼可见的愈合,但是比起身上的伤口,心灵层面上的冲击对于亚瑟来说要痛的多。
结晶恶魔走到亚瑟跟前,一把将亚瑟抓起,而这时,亚瑟也不知道是向结晶恶魔,还是向自己,说出了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话。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妹妹……”亚瑟看向结晶恶魔,眼中满是绝望,而结晶恶魔也用力一捏,亚瑟因为身体受到的压迫,控制不住从口中喷出一口血液,落到了结晶恶魔的脸上。
不过短短几天,亚瑟就眼睁睁看着养父养母就被歹人所害丢了性命,而这之后,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也离自己远去了,望着狰狞结晶恶魔,亚瑟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而就在亚瑟失去意识之后,异变发生了,结晶恶魔松开亚瑟,两手痛苦的捂住双脸,此时它的结晶脸庞已经被亚瑟的血液融去不少,而随着结晶恶魔东倒西歪的动作,构成它身体,刚才无论受到怎样的魔术攻击都毫发无损的结晶也开始融化。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梅林看着眼前的一幕相当震惊,结晶恶魔就这样在他的眼前,逐渐融化,展露出其中莫德雷德的真身。
梅林见状,挣扎的爬到一处用于观测魔族化数值的仪器前,启动仪器观察莫德雷德的情况,果然,随着结晶从莫德雷德周围散去后,莫德雷德的魔族化情况逐渐归还到百分之零的数值。
这时,逃走的工作人员终于带来了支援,一大堆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和魔术师赶来此处,只看到了一片狼藉的试验场,以及躺在试验场中心的两个孩子。
“嗯?梅林先生。”找了一会,支援的士兵队长才看到了对着仪器愣神的梅林,便赶紧上前,打算扶起梅林,“您没事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但还没等士兵队长行动,梅林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后,很快便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势忍不住咳嗽起来。
士兵队长看到这幅情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双手无处安放,直到梅林咳嗽了几声,捋顺了气,才终于上手,把梅林扶了起来。
“成功了,我成功了,我就说亚德那种野蛮的家伙怎么可能搞得明白魔族改造。”说完这个,梅林看向士兵队长,赶紧吩咐道,“你别看着我了,快去把那些研究员都叫过来,我们得开工了。”
……
冷,好冷。亚瑟感觉自己仿佛坠入冰窟,浑身发冷,不知是因为自己行将就木,还是因为近来经历所导致的绝望。
亚瑟知道自己不是莫德雷德父母的亲生孩子,这倒并不是因为养父母在有了亲生孩子之后不重视自己了,相反,他们一直都把亚瑟当作自家孩子看待,或许,自己和莫德雷德类似的金发碧眼,也是老天希望自己不要介意这件事。
亚瑟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孩子这件事,还是因为一天晚上起夜时,听到了养父在讨论是否要因为疾苦的生活,抛却自己这个收养的孩子,那年亚瑟已经十二岁了,而且因为懂事,早早当起了家,和养父母一起干活,就算将他扫地出门,大概也不至于饿死。
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亚瑟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很快,养母便严正地拒绝了养父的说法,把养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这还是亚瑟第一次见到一向恩爱的养母这样对养父说话,被养母怼了一遍后,养父也没再提这件事了。
第二天,养父母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照旧,对亚瑟的爱丝毫不减,但已经知道了现实的亚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了,但他也不想让如此为自己考虑的养父母伤心,于是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和他们相处、
但为了偿还这部分恩情,亚瑟加大了自己代替养父母承担的工作量,非要把自己累到趴下才肯收敛,同时也对自己的妹妹莫德雷德,也就是自己养父母的正牌女儿更加爱护。
当然,亚瑟这番反常的举动也让养父母明白,亚瑟大概率是知道些什么了,后来也一直旁敲侧击的暗示亚瑟不用这么拼命,但都被亚瑟拒绝了,养父母见状也没得办法,只能容许亚瑟继续像这样拼命。
这种拼命三郎的状态,还是被莫德雷德出面才终于解决的,自幼聪慧的莫德雷德也察觉到了亚瑟的不对劲,便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从父母那里了解到了亚瑟的事情,得知全貌的莫德雷德十分生气。
先是反客为主斥责了父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随后以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要和亚瑟摊牌,莫德雷德的父母是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实在是拗不过自家女儿,叫来了亚瑟,一起商讨这个问题。
当时的家庭会议一度非常怪异,会议的走向一直被家中最小的孩子把持,莫德雷德又是讲大道理,比如亲情大于血缘,又是讲实际,说自己要求过父母,不会再说出丢弃亚瑟的话了,最后干脆直接向亚瑟撒娇,告诉亚瑟自己最喜欢他这个哥哥了,才终于是把这一家子的结打开了。
就这样,潘德拉贡家的小小矛盾就解决了,把话说开之后,大家心里都轻松了许多,后续也就和正常的一家四口一样,其乐融融的过着贫苦却并不苦痛的日子。
亚瑟十分感激莫德雷德和她的父母,所以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真正回报他们给自己的恩情,可这样的日子还没到来,自己和莫德雷德就因为被亚德看中作为魔族改造的实验体,暗中害死了父母并通过暗箱操作来到了这处试验所。
但哪怕是到了这一刻,亚瑟还能安慰自己,起码莫德雷德活了下来,所以亚瑟才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保护自己这唯一的妹妹,可到最后,自己还是没能保护下来,和她一起被迫接受魔族改造之后,自己成为了那个成功案例,莫德雷德却就这样化为了魔族。
就这样,一个莫大的讽刺出现了,明明是身为外人来到这个家,却成为了这个家中最后剩下的人,亚瑟现在还能感受到,即将开始实验前,莫德雷德手心的温度,以至于让亚瑟不断怀疑自己,为什么不能在那时候坚定的反抗呢?哪怕是被打死,也总好过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吧。
不断质疑着自己的亚瑟,仿佛坠入了大海深处,看不到任何光芒,冰凉的海水灌入了他体内的每一个角落,窒息感几乎快要带走亚瑟的最后一丝意识。
但这时,亚瑟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温度,这股温度是从自己的掌心传来的,而这股感觉让亚瑟无比熟悉——是莫德雷德,是妹妹的手,她在抓着我?
这股突然出现的温度让亚瑟突然有了挣扎的欲望,借着这股力量,亚瑟奋力活动已经僵硬的手指,随后是手掌,最后是整个手臂,追寻着这股温度,亚瑟不断向上游,逐渐脱离了冰冷的深海。
而这股温度,也让亚瑟的力量越来越足,很快,他全身都充满了由这股温暖带来的力量,不断增强的力量终于让他看见了光芒,亚瑟奋力一游,终于游出了海面。
“心跳恢复了,实验体恢复过来了!”
“我就说了,这招肯定有用吧,这家伙到死都在念叨自己的妹妹,只要自己妹妹在身边,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去死的。”
“谢谢梅林先生,真的谢谢你。”
“你还是谢谢你的哥哥吧,毕竟,创造这份奇迹的人,可不是我。”
亚瑟挣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周围,梅林和一批研究员都在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看向他,但这不重要,虚弱的亚瑟扭过头,看向自己在黯淡无光的深海中,将那一丝温暖传递给他的人——自己的妹妹,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双手握住了亚瑟的右手,用尽全力将自己的希望传递给亚瑟,见亚瑟看向他之后,莫德雷德一会哭一会笑,心中的情绪最终还是浓缩成了一句话。
“太好了,哥哥,你没事。”
“你也是,妹妹……”看着莫德雷德生动的表情,亚瑟也终于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