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孟枝和陈欣娅从车上下来。
站在医院的大门前，孟枝有些恍惚地仰起头。
“其实你不用一起来的。”
“没事，说不定我也能帮帮忙呢。”
孟枝沉默了一下。他不想让陈欣娅来，其实是不太想让她知道冯希钥家里的事情。
但其实眼下，孟枝自己都不知道事情变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对于冯希钥和家里的矛盾，即便是上一世的孟枝也只是略有耳闻。那只言片语还都是从冯希钥漫不经心的玩笑口中听说的，除此之外她从不主动撕开这些伤疤。
孟枝知道冯希钥的妈妈是个情感观念有点淡薄的人。加上冯希钥的生父，她前后加起来可能有十几个小男友或者丈夫。
包括现在孟枝的父亲，也只是她众多男人中的一个罢了。
对她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寻欢更重要。
哪怕是亲生女儿。
冯希钥一直很避讳提起她母亲的事情。但孟枝记得，那一世她选择跟自己私奔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跟她母亲吵了一架之后，像是走投无路了一样来找的孟枝。
有系统任务的孟枝本来也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于是两个人就一起逃到了没人找的到的陌生城市里。
私奔之后的冯希钥变得开朗多了，更不会主动提起不开心的事情。以至于孟枝始终不太清楚冯希钥和母亲的真正矛盾。
也不知道这个矛盾，适不适合让陈欣娅知道。
“一会儿进去后，你就在后面等我。”
“我需要你来的话，你再来。”
陈欣娅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很懂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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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外面的停车场，孟枝看到了一个男人坐在花坛旁边，低着头抽着烟。
孟枝扭头低声跟陈欣娅说等他一下，随后默默走过去，坐在了男人身旁。
“……人呢？”
“刚做完全部体检，现在在等最后几项报告单。”
“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呕吐也只是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车上等她们母女。她们好像又吵架了。”
孟枝沉默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
孟枝父亲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似乎始终在躲避着孟枝的视线。
“你……喜欢小玥吗？”
“为什么这么问？”
孟枝父亲半垂着眼，声音有些苦涩起来：“如果是的话……那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跟她妈妈这层关系，又会影响到你了吧。”
给你添麻烦这种话，从一个父亲口中对儿子说出来，听着有些奇怪。
孟枝不记得前几世，自己的父亲态度有这么诚恳。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也不会再相信了。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们想多了。”
“这样啊。”孟枝父亲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烟，“其实，我也听她妈妈说起过一些她的事情。”
“她初中的时候，亲生父亲就去世了，唯一留给她的遗物是一个下载满歌曲的MP5。”
“那段时间，她好像还一直在遭受很严重的校园欺凌。可她妈妈从不管这些，认为都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只要小玥自己勇敢一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从那之后，小玥就开始极度抵触学校这个地方，经常逃学，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父亲留下的MP5循环着。”
“小玥喜欢音乐，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孟枝父亲感慨道。
孟枝也垂着头，良久才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向着那个女人说话。”
“……其实我向着谁说话都没用。”孟枝父亲将烟头丢到脚下踩灭，深深吐了个烟圈，“对他们来说，我终究只是个外人而已。”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小玥不想上学的心情。有的时候做父母的对子女亏欠过多，就是活该遭到些报应的。”
孟枝也不知道，父亲这段话到底是在说冯希钥母女。
还是在说他自己。
“她妈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吧。”
“……是。”父亲苦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父亲沉默了很久。他掸了掸衣袖上的烟灰，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孟枝。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些话或许曾经的我无论如何都抹不开面子对亲儿子说。”
“但那天晚上，你跟我和你妈摊牌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
“我只是你的父亲。而不一定是个一定比你成熟优秀的人。”
“其实跟她妈妈在一起，不能算是我的选择。只能说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父亲犹豫了一下：“你母亲……她现在的家庭，很幸福。”
“比跟我在一起幸福。”
孟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父亲怔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孟枝平静而沉默的表情，让他又缓缓收回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能明白我。”
“你果然已经在爸爸没注意到的时候，一个人长大了。”
孟枝没有说话。
其实自己也是花了好几次轮回，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的。
每个人都有些需要头破血流才能领悟的事情。这一点自己和父亲一样，没有谁比谁成熟。
“你要去看看小玥吗？”
“嗯。”孟枝抬起头，看了看医院高耸的大楼。
“你想好怎么跟她妈妈说了吗？”
“没有。我只是去看冯希钥的。和她妈妈没有关系。”
“是嘛。”孟枝父亲眼神渐渐熄灭了，“……四楼化验窗口。”
孟枝点点头，起身朝陈欣娅走了过去。
陈欣娅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孟枝跟他父亲都聊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孟枝到底有没有从父母离婚这件事里走出来。
只是当孟枝来到自己面前时，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走吧”，就好像只是找了个普通的老朋友聊了两句一样。
她最终也没敢问出口，只能低声嗯了一下，然后默默跟在孟枝身后。
路边，孟枝父亲眼神复杂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孟枝的影子让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不知道从哪天起，自己似乎突然不认识这个孩子了。
但也有可能。
男孩，就是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长大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