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郗缘赶到归化郡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映入眼帘的只有破碎的城墙和城门楼上飞着的几只乌鸦。
见此景,郗缘加快了脚步,穿过已成碎石的城墙进入城内,一眼望去,死一般的寂静。
“来迟了……”郗缘说这话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不,或许还有人活着……不能那么悲观啊!”
于是郗缘在那一片又一片废墟中寻找生的痕迹,可是一具又一具尸体在不断地消磨着她的信心。
“我在幻想些什么……一座城被围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支援一直不来……不,是不愿意来,我能想到那些贪图所谓战功的人的丑陋的面容是怎么样的,估计还会假惺惺地说这些将士死得其所吧,虚伪!恶心!”郗缘在心中痛骂着,“其余苟且偷安的……就当是在为自己郡城的百姓着想吧!就怕等到齐夷兵临城下的时候,坚持的时间连归化郡的一半都没有。”
郗缘已经放弃了,城里没有房屋,剩下的破片残瓦上躺着的全是死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军士,百姓倒是没见到几个。
“难道……?”郗缘又萌生出了些许希望。
仔细听,的确有人活动的动静,在城南那边,郗缘赶紧过去了,可到了却发现是几个剃发束辫的人正蹲在碎瓦中闲聊。
“完了,是齐夷。”郗缘立马往后退了退,躲了起来。“这样看来,城内已经没有汉人了吧,那我……”
突然那几个齐夷看向了郗缘这边,郗缘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不过并不是,是另外的几个齐夷带着几个俘虏从郗缘躲着的那边过来了。
俘虏也全是军士,其中一人面容沧桑,虽成了俘虏却仍尽力展示出自己身为魏将的光荣。
“你就是本城守将?”颜达兀似有几分戏谑地问。
“呵呵呵……”欧阳雩不语,只是一阵冷笑。
“不错,有骨气!”颜达兀走上前为欧阳雩解开了绳子,“给剩余那几位也松绑吧。”
几名齐人去为剩下的人松了绑,然后颜达兀接着说道:“老将军,我很赏识你,在如此包围之下能坚持这么久,实在传奇。你不用说什么以死殉国的话,活着总是件好事,你若是觉得于名义上过不去,我完全可以帮你,换个姓名完全不是什么难事,我也不会强求你帮我们,残杀同胞的事,我们韦硥人做不出来,相信老将军也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似哭似笑,欧阳雩如此说道,“那就请完成我的一个遗憾吧,之后我任你们处理。”
“将军!?”其余的俘虏都惊了,难道他要投降?
“没问题!”颜达兀笑了,“老将军尽管说,我颜达兀一定帮你。”
“好。”欧阳雩望着西边将要落下去的太阳,似乎在为自己的生命倒计时,“我只恨……王蚩那种小子都能为国而死,我却还要受此大辱啊!”
听完,颜达兀的脸立马冷了下来,其余的俘虏都不禁为欧阳雩落泪。
“老将军可想好了?”颜达兀问,这次他不再热情了。
“食人血肉的魔鬼,是我真老了口齿不清,还是你年纪轻轻就聋了?”欧阳雩虽被俘,眼中仍有一把剑在战斗。
“好。”颜达兀看向其余人,“你们将军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你们,斩下他的头,我就让你们活。”
没有半刻的迟疑,其余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宁随将军赴死,不愿苟且偷生。”
“好啊…好!”颜达兀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忠心耿耿……不错,不错!那我就成全你们。”
颜达兀拔出刀向俘虏砍去,在乱刀之下,欧阳雩只是面带微笑。
在一阵野蛮的发泄后,俘虏已经被砍得不成人样,颜达兀轻轻冷哼一声道:“就喜欢装!我看成了肉泥你还装什么!”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下属问。
“怎么办,这些别动,放这里喂那些乌鸦。”颜达兀把刀收了起来,“全军继续前进,加快速度攻破长安。”
“是!”
待那些齐夷都走后,郗缘才出来,刚才的她都听见了,只是无能为力,现在她既为欧阳雩流泪,也为自己不好好练体术而懊悔。
郗缘走到那几位英雄的面前,默默地将那残破的遗体整理收集起来。
“抱歉……我只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郗缘说。明明修仙者有那么多法术可以用,自然也可以避免这样的悲剧,但是……但是郗缘她不行,所有的修仙者都躲在他们的身后,即便修仙者并不弱。
郗缘把英雄们葬到了城外一处隐蔽的地方,为了等战争结束再把他们葬回自己的家乡,郗缘不仅用仙术做了几块墓碑还留下了一个标记。
做完后郗缘本想休息一下,但身边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不得不警戒起来。
一个人走了出来,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从装束上看,这些都是城中百姓。
“这……”郗缘呆住了,城中百户人家全藏在了这片林子里。
“姐姐……”一个小女孩过来抓着郗缘的衣角问,“那个经常笑着的爷爷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啊?”
“啊?”郗缘的身体像被定住了一样,不知不觉间已经哭花了脸,“他……他,爷爷他……”
一句骗小孩的只是睡着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郗缘哽咽了。
“来吧,爷爷他去了别的地方而已。”小女孩的妈妈帮郗缘解了围。
众人围在归化郡的英雄的墓碑边静静哀悼着,他们能会去哪儿呢?他们为这座小城献出了生命,为百姓争来了生的希望,为国表了自己赤诚的忠心。
“姑娘啊……”一位老儒走上前来问,“我记得欧阳将军他老早之前就向朝廷求援了,怎么到今天还没踪影?”
“这……”郗缘无言以对。
老儒看着她,似乎已经明白了,只是摇着头向林中走去。
百姓陆陆续续藏回林中,那个小女孩走时不忘跟郗缘挥手告别,郗缘也强作笑颜地回应。
“走吧。”郗缘向着齐夷去的地方前进,这次不能再迟了。
当晚,圆月高挂,月光照在墓碑上,在墓碑边,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和半块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