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认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就比如在燕朝尚未灭亡之时,有一件事便早已在全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了。
“知道吗?当今圣上的大皇子,生下来就是个残废,今年都快十七了,还不会说话!”
“害!你那不对,何止是残废,简直是个怪物。你能想象一个人的四肢生下来就连在一起的吗?”
“啧啧啧,真是报应啊……”
杨偕便是如此,他生下来的时候可以说是没有四肢,因为他的肢体全都以一种骇人的方式长在一起,他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竟然是这幅模样,当场就被吓死了。
燕皇帝同样认为这是一个不祥之兆,于是将杨偕藏于皇室马厩中,禁止任何人与他接触,并且不给他任何水和食物。
谁也想不到幼小的杨偕在那种环境中居然能一直生存下来,马厩有匹母马给予了杨偕奶水使他得以存活。
当厩监发现他的时候,杨偕已经四岁有余了。消息传出去后,燕皇帝震惊,或许是念在血缘相连的份上,宫中决定派专门来照顾杨偕。
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在得知要照顾这个怪物的时候,全都找借口推辞掉了,唯有一个叫草芯的宫女接受了这个工作。
草芯并没有像世人一样用厌恶鄙夷的目光看待杨偕,她只是默默地干着活,半句话也不说。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杨偕曾以为他会在这个马厩里一直住到死和这个叫草芯的宫女。
因为得不到教育再加上草芯从不说话,所以杨偕长到十七岁的时候都还只是像婴儿一样咿呀叫唤,但是相处久了之后,草芯能够很快分辨出杨偕发出的不同声音是什么意思。
不过变故很快到了,那天的早上,照往常应该会过来送饭的草芯迟迟没有过来,杨偕在马厩里等得急了,于是便艰难蠕动自己的身体走出了马厩寻找草芯。
身体已经长大的杨偕内心仍然跟个小孩子一样,当时的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的他明白了——那天,起义军攻入大燕京城,屠城三日。
皇宫化作了一片火海,杨偕四处寻找草芯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迷茫了,于是他又往马厩的方向爬去,毕竟他不知道什么是逃跑,即便大难临头,他也只会回到那马厩之中。
可能是上天特别厌恶杨偕吧,所以不仅给了他一个残废的丑陋身躯,而且还毁了他最后的美好。
在返回马厩的途中,杨偕遇到了草芯,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压在她的身上,草芯的表情极为痛苦,她在挣扎,可银光出鞘的下一秒,地上便溅出一条血河。
施暴的所谓“义军”扫兴地站起身来走了,只有草芯像一只折翼的鸟儿苍白地躺在地上。
杨偕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唯一能理解的就是草芯很伤心,所以他爬到草芯的身边静静守着,因为他伤心的时候草芯也是这么做的。
等啊,等啊,大火已经灭了,只留下一片灰烬,马厩也烧没有了,杨偕失去了他的家,草芯不知道为什么还在睡着。是的,在杨偕的认知中,草芯只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在燕王朝的残骸上,一个名为大魏的新王朝建立了,新的皇帝大肆搜捕前朝皇室以及旧臣,皇室全部斩首示众,而旧臣则先劝降,劝降不成再斩首。
当魏士卒来抓杨偕的时候,他还守着马厩外边的草芯,士卒们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这个守在尸体边的怪物。
杨偕被抓走了,他不愿意离开草芯身边,因此他试图反抗了,但不过是徒劳罢了。新皇帝好奇这个前朝怪物,于是让士卒把杨偕像动物一样拴了个绳子牵到他观赏了一下。
“如此看来,甚是怪异啊。”向遁看着杨偕感叹道。
不远处,此时年仅十四的向祎正躲在远处偷偷看着杨偕。
向遁看了看觉得没意思,便让士卒把杨偕关押起来。之后又过了几天,杨偕从牢里被带了出来,这一次士卒数量更多了,他们带着杨偕走出了皇宫,第一次来到街上,百姓都用惊讶又好奇的眼神看着杨偕。
一个身着正式的人手拿着一张黄纸向百姓宣读着什么,杨偕听不懂,不过他感觉似乎是和他自己有关的,待那个人说完了,两边的士卒迅速上前把杨偕死死按住。
杨偕死命地挣扎,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见有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发亮的银色东西,跟草芯那时的很像,不过这个更大。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东西从杨偕的脖后颈砍去,杨偕看见了自己的整个身体,周围围观的百姓无一不在叫好,但杨偕听不懂,他也不想听懂。
“前朝余孽今已除尽,日月已换新天,天佑我大魏!”主斩官如此总结道。
至此,杨偕的人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