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一个人就把那些魔族全部杀死了么？”
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性，在某位少女的身后慢悠悠地说道。
是人类？还是新的魔族？
嘛，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少女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和别人战斗，她全身伤痕累累，眼中也已毫无生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地上看着泥土地，慢慢等死。
“你还真是一个特别强的家伙，就算是已经奄奄一息，魔力的气焰还是那么的庞大呢。”
脚步声渐渐接近，最后停在少女的身边。
“看着已经快死了啊，你是正面和魔族战斗了么？唉……你到底是有多蠢啊，用这种方式打赢魔族……”
少女被人抱起，以公主抱的方式，离开了她以前称为家的地方。
火焰，房屋倒塌，同族的尸体散落四处。但少女的视线现在只能盯着抱着她的女性脸庞无法移开。
金色的长发，碧绿的双眸。如同精灵一般秀丽的脸庞，实在是美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我的村子怎么样了。”
“全灭了，小孩，大人，全部都被赶尽杀绝了，很遗憾呢。”
“我没能保护好他们。明明我是族人中最强的那个，我却没能保护好所有人。”
“真是蠢到不可理喻呢，我还以为龙人古老的知识会教你，在战斗开始之前，全力逃跑呢。至少，换成我的话，我会这么干的。”
逃跑是弱者才做的事情，能够保护族人的我，为什么要像弱者那样瑟瑟发抖？然后逃跑？
正是做不到逃跑，正是因为我整个村子最强的那个，所以我才会选择和它们战斗……你又懂得了什么？人类？
“放……放我下来……人类。”
“我可不放，你很有才能，所以我要收你为徒。而且，我想你是知道的吧，要不是我正好上山去采药，你就死了。就因为你既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村子，而且还要因为已经毁灭的村子而死掉。看不下去呢，实在是看不下去。”
“…………”
“我是没法理解强大的魔法师的想法，为什么总要选择正面战斗呢。逃跑，隐蔽，偷袭，选择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么？笨拙，而又自负，就像笨蛋一样。”
“你明明知道的……”
“嗯？”
你应该懂的，明明你是比我还要强得多的魔法师。
“你的力量远超于我，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是事实。”
“吼……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吗？我也搞不懂，就是隐约中有这种感觉。”
“果然，把你收为徒弟，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你没有白白送死，真是太好了呢。”
风，似乎改变了，令人厌恶的违和感充斥全身，那是魔族才会散发出来的，让人讨厌的魔力气息。
“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么？那群家伙比你杀死的魔族还要强哦，怎么办，你要战斗吗？”
“以我的力量，完全没法派得上用场吧……”
“那就先给你上第一堂课。你看，这些魔族很有趣吧。”
金发的女性停下了脚步，将少女放下后背了起来。
这样能让少女更加直观的看到面前的魔族，看到他们各自的样貌与魔力的强弱。如果只有少女一个人和他们正面对决的话，肯定一下子就会死在他们手下，就算是全盛时期也是如此。
“在露面之前还彻底隐藏魔力，明摆着就想偷袭。但是在发现我们是魔法师的时候，就装都不带装的直接正面出现了。他们是很阴险狡诈的一群家伙，但是他们却对魔法有着无法替代的骄傲与真诚。”
“人类，放下那个龙人少女，然后离开。”
“吼……我只需要放下这孩子，你们就放我走吗？”
“我们的目的是杀光所有的龙人族，这是魔王大人的命令。而除此以外，你的性命，我毫不关心。”
“看起来你们很精神呢，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背着龙人的女性露出了笑容。
“人类，放下那个龙人少女，我可不想说第三次。”
“我的确很清楚强大魔法师的心思，这些家伙的心思，同样我也摸得一清二楚。他们至今为止对于魔法的专研，以及对自身和魔法都深信不疑的态度。这些东西，总而言之——就是令人作呕的傲慢和大意…”
在一瞬间，没有声音，没有宏大和引人注目的魔法阵，只是眼前一亮，四周原本还是森林的小道，就直接被夷为了平地。
秒杀，完完全全地秒杀。没有一丝话语，没有一点魔力泄露出来，仅仅一击便抹杀掉了魔族。
“这些魔族似乎完全把我当成小喽啰了呢——而且他们都是不可一世的强大魔法师，但是却因为一点疏忽，直接丢掉了性命。”
“限制自己的魔力，让对方产生错觉。然后直接一击毙命。”
“没错，利用了对方的魔力认知的误差，欺骗并杀死对方，是侮辱了高贵美丽魔法的最为卑劣，下贱的战斗方式。”
2
躺在床上的少女，全身包满了布带，严重伤口的位置都有草药涂抹，轻轻一动就会浑身刺痛。
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少女最后清醒的时刻，也就只有那天晚上，那位金发魔法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样子恢复得挺好嘛，明明前几天就跟快死了一样。”
熟悉的声音，门口的方向传来。
是那位金发的魔法师，看来濒死的少女已经被她好心捡回家里去收养了，就像是路边的小野猫一样，随心所欲。
“把我丢在那里等死不好么？在我昏迷的时候，肯定来了很多魔族吧。”
“精神真好呢，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么？你说的那些魔族啊……不用担心，已经全部都被消灭干净了。而且再怎么说，他们也不会蠢到直接进攻人类根据地的中央地区吧。”
“根据地……是我们经常看到的由巨大石柱组成的建筑群吧。”
“看了一眼你的伤——还得很久吧。你先就这样待着，我会让我的妹妹来帮你换药和清洗身体。”
“姐姐，我进来咯。”
同样有着一头金发的少女，提着木桶便走了进来。她的头上有着一朵白色花作为装饰物点缀在她那娇小的脑袋上，碧绿色的眼眸好奇地眨着，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生物
“姐姐说的龙人族的少女醒过来了耶！你好你好，我是梅尔芙拉，这是我的姐姐卡莎莉娜，我是见习祭司，神职人员。”
娇小的少女一下子跑到龙人的身边，双手握住了她满是布带条的双手。
好温暖。
龙人少女不禁这么想。
“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哦！不要勉强自己，这种严重的伤口，换作别人可能要躺大半个月呢！”
“………”
“呐，你的名字叫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问了姐姐，她也说忘了问你了。”
并不是忘了吧，也许只是在等我开口。
“面对着被你姐姐随手捡来的龙人，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嗯？看着确实是龙人一族，但是怎么说呢，你身上缺少了别人说的，龙人那种暴虐的气息。而且我作为见习的祭司，早就已经看过很多有苦衷的人了。”
有苦衷？我像是那种人吗？
“呐呐，龙人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啊？”
“我想叫你名字嘛。”
呃……真难对付。这家伙怎么回事，自说自话的，而且为什么我对她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她有点像……不，她已经死了……不要把别人强加在自己的族人身上了。他们已经不会在我面前面露笑容了……
明明不想说的，但是为什么……
少女握紧了双拳，别过脸，小声地说道：
“巴伦……巴伦·虹”
“不错的名字啊，巴伦小姐！”
哈哈大笑的少女，让巴伦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而笑够后的梅尔芙拉，用食指在巴伦面前转啊转，嘴上还不忘说像是咒语一样的东西。
“那么，轱辘轱辘，转啊转。巴伦小姐好起来，赶快打起精神来，快快乐乐生活去。”
诶？这是什么某种仪式吗？什么玩意？
“嘿！”
“唔？”
梅尔芙拉的指尖点了点巴伦的鼻子，然后接着说道：
“这是让人恢复精神的魔法哦！”
“…………”
“我经常对附近的孩子们这么做哦！”
巴伦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然后想到自己的鼻子被人类少女轻而易举地点了一下，然后有些闹别扭地鼓起来自己的脸颊。
“啊嘞？反而生气了？没有变得出现笑容反而气鼓鼓地盯着我……”
“总之，你现在的衣食住行都由梅尔芙拉先来照顾，等到恢复到走动的时候，我再来教你魔法，巴伦。”
“…………我明白了，卡莎莉娜。”
“叫我老师。”
“……卡莎莉娜老师。”
“嗯，折中了么……这样也行。”
巴伦，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她是想到了自己的族人呢，还是对魔族的强烈的憎恶呢，也许也就只有她才知道。
“卡莎莉娜老师，我憎恶魔族，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嗯……我知道呢。”
“但是我却喜魔魔法……”
“昂，我也知道。”
卡莎莉娜老师，蹲下身子伸手摸向巴伦的脑袋。
“我也喜欢魔法，所以侮辱魔法的卑鄙无耻小人就让我们去当就行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的知识，全部化为自己所用，想尽一切办法，去猎杀魔族。这就是你的目标，也是我的期望。”
“我能问一下，接下来的练习是要干什么吗？”
躺在床上的巴伦，任凭面前的卡莎莉娜摸着自己的脑袋，用淡漠的口语问道。
“将体外扩散的魔力限制降低到十分之一，或是比那更少。”
“……我明白了。”
“很不错，就连躺着也能压抑自己的魔力呢，龙人族对魔力的控制果然厉害。”
“这种程度应该连龙人族的小孩都能办得到吧。”
“接下来就是以这个魔力为基础做魔力训练，以提升你的基础魔力。”
“只是这样吗？”
“很简单吧。”
确实如此，比起乱七八糟地乱学一通，首先还是要把基础全部打好才是正确的道路。但是抑制着魔力不让它释放出体外，时间长了会累的。
“这个抑制魔力的方式，我要训练多久啊？一直下去会累的。”
“……就和我就行了。一生，用一生去压制自己的魔力。你要用一生去欺骗魔族，巴伦。
“一生？”
“对的，一生。我先教给你这么多，剩下的等到你恢复好了再说吧，巴伦。”
卡莎莉娜站起身，点了点头。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地便朝着门的位置走去。
这对看似无言的师徒，又会有谁知道她们是开启了有关于人类的新时代篇章的关键人物呢……
3
“嗯……看样子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嘛。”
卡莎莉娜拍了拍巴伦的后背，点了点头。
龙人的恢复速度很快，原本看似普通人都没法活下来的重伤，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休息一周的时间，就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差不多该开始练习了。跟我来，巴伦。”
卡莎莉娜慢悠悠地走出屋子，而巴伦则是小跑着跟在她的身后。虽然巴伦已经在这个城镇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像是这样子出门，还是第一次。
“……卡莎莉娜老师。你说过吧，魔族是很狡猾的生物。为什么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坚持压制或限制自己的魔力呢？”
“这是因为他们办不到。虽然魔族的社会崇尚个人主义，但是为了与人类战斗，他们也保有最起码的组织关系。”
卡莎莉娜没有回头，依旧慢悠悠地走着，然后她如同理所当然一般，向巴伦抛出一个问题。
“那么为了保证组织的运行，你觉得他们需要什么？”
“……一定的结构或是秩序？”
“算你答对一半。其实说白了，就是需要有大人物来统领组织。就拿人类来对比，这个国家的大人物会依靠地位和财产来区分贵贱。喏，你看那个宫殿里出来的人，他的衣着华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一位大人物。普通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没法直接区分贵贱，所以他才会那样盛装打扮，用外表来彰显自己高贵。”
“原来如此……”
“魔族和他们做魔物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是强大那就是高贵，实力就是一切。他们比起人类来说，要好懂很多。毕竟他们的实力一眼便能看出。”
“也就是魔力吧……”
卡莎莉娜摸了摸巴伦的脑袋，点了点头。
“魔力对于魔族来说，就像是人类的财产和地位，也就是他们的尊严本身。他们会为了隐蔽自己的行动而暂时压制和限制自己的魔力，但是那种每天坚持限制自己魔力的傻瓜，就算是你，也没见过几个吧。”
巴伦听完点了点自己脑袋，十分认同卡莎莉娜所说的确实为事实。
从她从小到大的时间里，她并没有，不，应该说是根本就没见过有这样的魔族出现过。而且她本身在成为卡莎莉娜弟子前，也不会每天去刻意压制或是限制自己的魔力。
“这种事情就好比贵族微服私访与抛弃地位和财产，最后彻底落魄。这二者完全不同对吧。并且，魔族可不会对魔力低下者给予尊严，他们魔族的世界可没有那么天真。所以力量越是强大的魔族，他们越会夸耀自己的魔力，对他们来说，坚持限制魔力根本毫无意义，自然也就不会有那种想法。”
“…………”
巴伦沉默了，静静地跟在卡莎莉娜的身边，她细细品味卡莎莉娜的话，身后的尾巴也在不断摇摆。
“那是龙人吧？真稀奇，我还以为他们已经灭绝了。”
一旁市民的轻声细语被巴伦的耳朵捕捉到，虽然是事实，但是听到自己的种族正在渐渐消失，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
龙人族是太古时期守护者的后裔，但是因为时代的变迁与近乎永恒的寿命，他们宁愿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过着如同隐居的生活，然后渐渐淡出了世界的舞台。
这样的种族在某一天会消失，也不会很奇怪吧……
“你走神了，巴伦。”
“……对不起，想起一些事情，卡莎莉娜老师。”
“没事……你不用道歉。”卡莎莉娜笑着说道。
“正如人类被地位和财产所束缚，魔族也被魔力束缚着，他们以魔法为荣，比任何人都热爱魔法，但是却没法自由支配自己的魔力。而你……不是魔族，真是太好了呢，巴伦。”
“正是因为不是魔族，我才能更加得心应手地去欺骗魔族。”
“这是你今天说的最好的答案。不错不错，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卡莎莉娜又把手放在了巴伦的脑袋上。
又是如此随意就把手放了上来，龙人一般都是自尊心很强的生物，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完全没有感觉到讨厌……实在是很神奇。
“你的魔力控制力很有天赋，但是在魔力量的把握和精准度的把控却是一塌糊涂。这是因为你在之前，都没有将自己的魔力进行压制或是限制，一直都是马力十足的状态。所以一旦进入精密度的练习，你就没法快速适应，最后就会以失败告终。目前为止，都能听懂吧。”
“是的，很明白。”
“很好，你要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技巧。无关才能，必须花费数年的努力才能实现突破。你就耐心一些，好好提升自己的魔力量把握和精准度。这便是我给你的训练方向，你就先以这个方向继续努力吧。”
“我明白了，卡莎莉娜老师。”
摸着巴伦脑袋的卡莎莉娜，露出了笑容。巴伦低着脑袋，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她觉得还不错。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卡莎莉娜慢慢地放慢脚步，而巴伦在不经意间超过了面前的老师。
“你的人生也许会相当漫长，也会非常非常久的孤独和遗憾与你相伴吧。”
“嗯？卡莎莉娜老师？”
巴伦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后方的卡莎莉娜。
“向着太阳前进吧，巴伦。”
卡莎莉娜拍了拍巴伦的后背。
龙人少女被突然这么一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回头有些哀怨地看着卡莎莉娜。
“说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
巴伦有些闹别扭地鼓着脸。
而卡莎莉娜则是开怀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