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的以太......
爱德华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以太的日子,那是新历273年的4月16日,正好是他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第十天。
那时他被拉着陪克莉丝缇娜逛街,在等待克莉丝缇娜从服装店的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世界的变化。
因为无聊与疲惫,他当时盯着服装店的橡木地板发呆,这座二层小店的冷气吹得他昏昏欲睡,只凭着不想出糗的心态才勉强支撑着。就在他目光放空了不知道多久时,眼里的橡木地板消失不见了。
就像突然置身在了玻璃地板上,他清楚地看着一楼的店员是如何与一对夫妇推销着自家的衣服,店里的老板娘则在为一位中年妇女打包,他还看到一楼也站着和他一样等待着女伴试衣的男人,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露出苦笑。
他的视线很快就越过了一楼,无论是店员店长还是夫妇青年,连同一楼的一切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地表之下的排水管道。他的视线一路向下,接连出现的排水管道,冒着烟的地铁甚至是百年前用于逃生的地道被他一一掠过。
在视线的尽头,他穿过了拉坦尼亚城市群,看见了包围着土地的无尽海洋——以太海。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是怎样的景象。
无数的黑色以太粒子在他眼中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分别,它们是一个混合的整体,粘稠、浓密,起伏不定的波涛不时出现,以太粒子随波涛滚动,贴着灯塔撑起的护罩刮蹭,好似不经意地擦过,但爱德华兹知道那只不过是波涛翻滚展现给他的错觉,黑色的以太海就像是包裹着果肉的果冻,包裹得严严实实,绝没有一丝空隙。
不知何时,他的眼里已经只有以太海,只有那些泛着黑光的粒子存在,他仿佛不是脚踩在大地,而是置身于海洋。他完全为以太海着迷了,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感知里不复存在。
......
“神官大人?”
少女见爱德华兹一言不发,有些担心地说:
“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少女的搭话而被拉回现实,爱德华兹愣了下说:
“只是我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说完,爱德华兹又觉得不太对:
“不,还是有一点问题的。”
“果然,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她低着头,前额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爱德华兹依然能从中感觉到少女失落的神情。
他不由得想起来少女先前所说,坠机前的情绪表达都是在配合着爱德华兹,那时他就没看出来少女是在演戏,现在,爱德华兹也没有看出来少女是不是真的情绪低落。
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吧,从雪堆里爬出来的时候,他就决定了想要去相信少女的改变。
他犹豫了两秒,迟疑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放在了少女的脑袋上。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不是你的错。”
爱德华兹抚摸着少女的头,柔声说着。
可怜的孩子。
在心底,爱德华兹又一次得出了在雪地穿行车时,就做出的结论。
她还是个孩子,是一个哪怕骑着小马,爱德华兹若是想要摸她的头,连脚都不用踮起来就能轻松摸到的孩子。
“所以我才说,要对自己自信一些啊。”
手掌抚过少女的银发,爱德华兹望向天空,只能看见被雪花披上轻纱的黑夜;他又低头看向小马,除了浅蓝色的绒毛,哪里有一点光亮?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就是他看见世界上的以太光亮的唯一一次,在那之后,他只有看自己的以太会发光,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少女眼中的世界和他是不一样的。
可怜的孩子啊。
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爱德华兹忍不住想要给少女一些安慰,哪怕这是虚妄的安慰也好。
“自信一些,难道杀死你的人,他们说你是魔女,你就是魔女了吗?”
爱德华兹说完,就感觉手掌顺着少女的头发下滑,变成按在少女的额头上,然后是又接着移动,直到掌心抵着少女的鼻尖。
爱德华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透过指缝与少女淡绿的眼眸对视着。
期盼、动摇、痛苦,令人怜惜的感情搅作一团。
注意着不让自己透入出丝毫的怜悯,以免刺伤少女,爱德华兹以凛然的眼神直射着少女的眼睛。
“你现在可不是魔女,以神官的身份,我保证。”
为了不让少女听出弦外之音,爱德华兹补上了一句保证,但他似乎多虑了。少女在听到了爱德华兹宣判般的话语时,泪花就止不住地在眼里闪烁。
“我之前都没看出来你这么容易就会哭呢。”
爱德华兹语气放松,想要缓和下有些沉重的气氛,按在少女面上的手指轻轻擦拭掉她的眼泪。
擦去眼泪,爱德华兹正欲拿开,少女却立即抓住了他的手,不舍得让他离开。
爱德华兹的手指又感觉到了湿润。
在心里叹了口气,爱德华兹无奈地低下头,看着不明真相的小马。
“嘶呜~”
小马用叫声回应了爱德华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