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听从爱德华兹的指示,从地道里爬了出来。等到她到达了地上,小马紧跟其后,一跃跳出了洞口。
少女打量着这一间设置了地道出口的屋子,屋内简朴的摆设让她觉得有些眼熟,似乎自己曾来到过这里。
“注意到什么了吗?”
爱德华兹见少女的神色有些怪异,便向她问道。
少女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听到少女对这间屋子感到熟悉,爱德华兹不由得皱起眉头,以少女有限的活动范围,如果是她都感到熟悉的地方,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他不动声色的说:
“我们先看看这间房间外面。”
少女点点头,她也知道仅仅是感到熟悉并不能证明什么,也有可能是她的既视感在作祟。
“嘎吱——”
爱德华兹走到门前,将木门轻轻的推开,陈旧的木料发出了生涩的响声,门外房间的景象一点点展现在他的面前。
联排的木质椅子与正对着的圣坛,只需要这些东西,爱德华兹便能确认这是一间怎样的房间。
这是一间教堂。
爱德华兹看着圣坛上摆放着的泉之女神艾斯特的圣像,她那慈悲的面孔似乎包含着对信众的关怀,哪怕这早已是一座无人问津的教堂,神对此并不关心。
“神官大人?”
由于爱德华兹杵在门口一直不动,少女只好出声提醒她。
摇了摇头,爱德华兹让出路来,于是少女也进入了这一处房间。
只不过一眼,少女便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让她多么熟悉的地方,贯彻童年的玩耍与礼拜,还有那悲痛欲绝的日子,美好的长久回忆与悲伤的短暂记忆竟能一同出现,在她心里形成了一个平衡。
少女一时说不出话来,或许是那天塌下来的一夜已经刻入了她的灵魂,那个夜晚的记忆非但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褪色,反而在她的脑海里越发完善,在场人员的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刻刀般留下印记,深深烙印在她的身上,令她痛苦万分。
那些美好的回忆一下子被这过于强烈的痛苦给冲得粉碎,她想要抵抗,相关的记忆却越是模糊,褪色的画面沉入意识的深处,直到悲伤的回忆完全做了主,她惊惧地发现自己竟再想不起来一丝一毫与美好相关的记忆,数遍脑海,她只看到那些残酷的词句在一遍遍得重复。
少女浑身颤抖,她微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悲呜。
爱德华兹没想到少女的反应会这么大,见情况不对,他连忙扶住了少女的双肩,拖着她回到了门内,并顺势关上了门。
主厅被门挡住,少女的目光就死死地盯着那破旧的木门,她的情况仍很不好,就连早已无知觉的身体都开始流下汗液,少女白皙的脸在汗珠衬托下更是惨白,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昏死过去。
爱德华兹一直都能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一股脆弱感,而现在这份脆弱感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不好的意味。
他强行把少女的身体调转过来,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
“痛苦的话,就别去看了。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少女没有反应,她连反应都没法做出了,于是爱德华兹俯下身,让自己的目光与少女平视。
少女的眼睛进入视线,那是一双饱含痛苦与不解、悲哀与委屈的淡绿眼睛,负面的情绪倒映在那绿色之上,让那淡绿泛不起一丝光彩,哪怕是爱德华兹头顶微光的照耀,那双眼睛却还是那么的灰暗。
少女陷入自己的记忆里不可自拔了。
“嘶呜——”
一旁的小马发出悲鸣,与少女心意相通的它比用肉眼观察的爱德华兹看得更为清楚,连少女的那份痛苦也一起传递给了它。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马的这一声悲鸣过后,少女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安抚了下来,她眼中流露的悲切开始淡化,一点点回到了记忆的深处,就连惨白的脸色也好转了起来,虽然仍不红润,却也不让人担心了。
爱德华兹惊讶地看着少女的变化,他转头看向小马,不太明白它是怎么做到的。
爱德华兹没有感觉到以太的流动,也就是说这和以太术式毫无关联,仅仅是叫了一声,就能让少女从这糟糕的状态里摆脱吗?
尽管抱有疑问,爱德华兹也顾不上去细细探究了,他对呼吸已经平缓,只是脸上还残留着疲惫的少女说:
“你要不要到床上躺会?”
灰尘并不碍事,爱德华兹随手就用以太驱逐了,他也不管少女的回应,总之先让她坐在床榻上。
本想拒绝的少女见他态度有些强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她转头对小马说:
“谢谢你,小蓝......”
小马“嘶鸣”叫着,爱德华兹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猜到大概是安慰之类的话。
那之后,两人一马就保持着沉默,直到少女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她从床上站起身,说:
“我们出去吧。”
“休息够了?”
爱德华兹还有些担心,少女摇摇头: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爱德华兹看着她的眼睛,与刚才相比,那里此时已经没有了悲伤的情绪,坚定的神色一览无遗,少女确实如她所说,准备好了。
“好吧。”
确认过眼神,爱德华兹放下心来,认可了少女的话。
于是,两人一马再次来到门前,这一次,由少女推开门。
“嘎吱——”
依旧是生涩的声音,门被少女缓缓推开,正厅的情景映入她的眼帘。
少女深呼吸了两下,迈出了自己的步伐。
她没有再表现出激烈的反应。
回过头对爱德华兹与小马笑了笑,少女彻底进到了正厅里。
看到少女安然无恙,爱德华兹松了一口气,跟上了她的脚步。
进到正厅,爱德华兹打量起这里的布置,乡村教堂的结构很是简单,看上去要比海港教堂还简陋一些。看了一会,他又很快把目光移向了那座泉之女神的圣像,他这时才有些惊讶于那与这座教堂显得格格不入的精致模样。
他敢说,这比之前自己的教区所安置的圣像还要精致,甚至能够和那些著名的大教堂安置的圣像相媲美。
爱德华兹于是微眯起眼睛。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