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说着好听的承诺,真的不会令人腻味吗?
爱德华兹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有着几分分量,只不过过去一个晚上的时间,满打满算不到24个小时,他就已经连番说出了好几个承诺。
爱德华兹感觉自己像是给股民兜售信心的上市公司,其中的真真假假模棱两可,股民无从得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只能够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个前景当真光明。
他的承诺在少女看来难道不是这样吗?从始至终,都只有少女去相信的选择,不相信的选择从最开始就不存在。她维持自我的支柱很脆弱,爱德华兹看得分明,他敢说自己不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自大的从心底认为少女的情绪可以被自己摆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爱德华兹简直要对自己的虚伪感到作呕。
尽管作呕,他还是要说出这句话。
在认知到自己的恶劣的同时,他的朴素道德也在驱使着他说出这句话,他无法放任少女的情绪支点崩塌,因为爱德华兹在意识到上述这些的同时,还明白一点:
少女连这捉摸不定的承诺都没有了,她就如同溺水之人,拼命地抓住任何人伸过来的手,现在伸手的是爱德华兹。
爱德华兹给出难辨真假的承诺,于是少女不得不接受这个承诺;少女需要一个承诺,于是爱德华兹不得不给出她想要的承诺。在爱德华兹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他们俩人已链接成了这样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么少女的回答只有一个了。
“我会相信您的哦?”
相信着什么呢?是相信爱德华兹不会改变态度,还是相信爱德华兹那些承诺?爱德华兹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想要让这建立在虚幻信心上的关系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便只有让自己的承诺全部都实现。
“那我就不能辜负你的信任了。”
依旧是承诺,只不过这个承诺,既是给少女的,也是给爱德华兹自己的。
看着少女因为自己的话重又露出的笑颜,爱德华兹只得在心底发出重重的叹息。
......
“那个雷德,是个怎样的人?”
在安慰了少女之后,爱德华兹在主厅里四处探查,发现除了那座出格的圣像,其它地方都很符合村镇教会的刻板印象,想到卧室的简朴模样,爱德华兹于是向少女询问起她对这里的驻地神官有何印象。
少女在记忆里回想了一番,说道:
“因为我没见过几个神官,所以可能说的不对,在我看来,雷德院长很符合那种经书里宣扬的模范教士,生活朴素,平常也总是给街坊邻居帮忙。我们镇没有镇长,都是雷德院长与主城派来的税务官进行交涉,税务官很给他面子,不会刻意刁难我们镇。然后就是,身为孤儿院长对我们也很好,从来没有少了我们的吃穿......”
静静地听着少女的描述,等到少女说完,他问道:
“他平时,有表现出对女神的异常狂热吗?”
“是有一点吧,不过我感觉很正常哦?我们镇子对女神是比较崇敬的,雷德院长差不多就比一般镇民崇敬程度再高那么一点点,他是神官的话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是吗......”
爱德华兹并未因少女讲了一堆好话就轻易改变看法,是异端并不代表他就不能表现地像个好人。事实上,这类与泉之女神相关的异端虽然原则上属于情节严重的,但实际的缓和余地很大,愿意接受“改造”也不过是关个几年就放出来了,那些假意改信混进来的奸细才是真正的格杀勿论。
知道了驻地神官是个怎样的人,爱德华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那就是地道。
这名雷德神官是怎么和地道扯上关系的?
关于这个倒是没有必要问少女了,哪怕问了,少女怕是也很难给出什么有效的回答,于是爱德华兹决定暂时不去管这名暂定异端的事,转而关注起更为紧要的现实。
“耽搁了那么久,我们该想想怎么出去了。”
少女没有意见,点头赞同了他的决定,于是两人一马来到了正厅门前。
祝圣过的大门看上去很紧实,爱德华兹不确定它有没有被从外面锁上,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稍微用力推了一下。
结果,门就这么开了。
开了......
爱德华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是,你就算没锁,那外面的雪呢?积雪跑哪去了?
他不敢置信地走出大门,门外是一片破败的废墟,少有完好无损的建筑,看起来它们大多数都没有承受住积雪的重压。
一走出门,爱德华兹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就像突然传送到了高原的人,不适应感扑面而来。
教堂的外面,充斥着由积雪还原的以太。
过了好一会,他自身的以太内循环才终于接洽适应,融入到了整体的以太压之中。
“原来如此,暴风雪的术式会一直持续,是因为地道里设置的装置的缘故吗......”
经历了如此变化,爱德华兹很难不将之归结于他在地道内的所作所为,毕竟他收走泉时发生了那样的动静,前脚拿完后脚雪就化了,再不将之联系起来未免太迟钝。
天空之中,虚幻的太阳正散发着光与热,想来连携共鸣器也恢复了正常。
爱德华兹感受着久违的阳光,苦寒的天气给他的心带来了太多的压抑,不,不只是他,是给洛里特城市群内几乎所有人都带来了压抑,而现在,冰雪消融了,象征着复兴希望的太阳升起了。
他掏出怀表,此时指针正指向十一时二十九分,尚且不到十二点。
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就从最东边跑到了洛里特的中南部地带,爱德华兹也没想到他们的效率会这么高,也许,是地道的功劳?
他也说不清楚,也暂时懒得去想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享受一会这阳光,明明是虚假的模拟天气,却又对他们人类来说那么的重要。
他转头看向少女,她跟着爱德华兹走了出来,此时正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太阳,那刺眼的光芒她似乎毫不在意。
对少女来说,太阳是否也能给她带来希望呢?
爱德华兹希望这是一个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