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十字长矛的就要刺中自己,玛丽娜空着的手发挥了作用,右手也抓出一把红色刀刃,回抵在十字交错间。
见势不妙,爱德华兹就要回退,玛丽娜哪里肯放过他,缓过来的左手回转上撩,朝着他的手臂砍去。
长刀划开衣袍,带着飞洒的血液指向了地面,飞速退开的爱德华兹终究没有躲过,为了防止被玛丽娜进一步追击,他将手中的长矛丢了出去。
‘必须得拉开距离了。’
继续近身战对自己不利,得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爱德华兹便决定战略转进,拉开到足够他释放神术的距离。
一刀将没有后续以太供给的长矛切碎,玛丽娜犹豫地朝少女逃离的方向看了一眼,神官的难缠超乎了她的预料,虽然还不足以称作对手的程度,但作为阻碍却足够了,如果自己现在去追少女,神官也会追上来,不如就在这解决掉他好了。
反正,现在洛里特没有干扰,确定位置并不困难。不过被神官纠缠太久也不行......
轻轻吐出一口气,玛丽娜喃喃道:
“五分钟。”
五分钟内,把神官给解决掉。
......
荒原之上,小马已是带着少女飞奔了十数公里,颠簸的路途没有将少女给甩下来,她仅仅是本能地抓着小马的头,在马背上却坐得很稳。
实际上,少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她的错。
少女感觉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奇妙的状态里。
当灰发的女性从天而降,二话不说与爱德华兹开始战斗后,两人因此产生的以太纠缠便让她陷入了精神恍惚之中。
少女的视线里,四周的以太光华在他们两人的碰撞中激起了涟漪,本就无序的蒸腾像是热锅里的油水炸开,连带着将少女的感知也一同卷入。
黑色、红色、白色,三色的以太光华并不泾渭分明,它们在少女的感知中彼此渗透混杂,粒子的气泡因而失去了粒子的模样,它们融为一体,化成了“海”。
少女一直以为以太海只是一种比喻,就像是沙海?尽管她也没有见识过这在灯塔世纪完全不存在的景象,但她能想象那是众多沙砾的聚集,而沙砾再如何聚集,也还是能够从中分辨出分散的个体,它们说到底是一颗颗沙砾。原本,少女也是这么认为以太海的,她的视线也如此告诉她。
现在,少女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它们就是真正的“海”。
不分彼此,溶结为一的“海”。
是因为他们两人的以太纠缠吗?还是因为灰发魔女很特殊呢?抑或是,这些滞留在陆地上的以太?少女完全猜不出原因。
她微张小嘴,也不在意这样很容易在这颠簸中咬到舌头(即便咬到了她也没感觉就是了)。少女作出吞吐的模样,一呼、一吸,想象着自己身处海底,呼出的是气泡,海水则被吸入肺中。
当然,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真的进去。这不过是基于想象的神经质,是少女鬼使神差地对溺水的模仿,而且,她也觉得这模仿恐怕一点也不像。
如果是溺水,那应该是痛苦的吧?
苦涩的海水流入咽鼻,挤占着不属于它们的房间,再顺着气管与喉管侵入人体,一点点将自己的痕迹涂抹在沿途之中,空气则被强硬的排出体外,呼吸的不能让身体的运转开始短路,可越是想要依靠本能去呼吸,进来的却始终只有苦涩的海水,最无防备的深处被借此涌入,肺部因而被海水塞满,于是挣扎也跟随停止了。
——生命的停止。
这样,才是溺水吧?
既然这样是溺水,那自己现在,便是别的什么。
一呼,一吸,明明并没有把以太吸进身体,少女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与以太变得越发紧密,不单单是外在的接触,还有着内里的什么也在向着以太靠拢。
内里,内里......
少女的左胸正传来刺痛。
刺痛?
自己明明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低下头,看着刺痛的位置,左胸是心脏的位置,同时也是十字的位置。
“噔噔——噔噔——”
“啊......”
少女听到了声音,不是借助耳朵这样的外在器官,不是从空气的颤动里,或许称作感觉更加的合适,少女在“心”中,听到了“心”的声音。
那是心脏的跳动声。
可是,自己真的还有心脏吗?
心跳的速度在加快,而刺痛伴随着心跳的节奏在稳步加剧,以致于少女连这样的疑惑都来不及去深究,对于触觉完全丧失的她来说,这刺痛是那么的强烈,就像在一片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强光会让人短暂的失明,这样的疼痛对于少女来说过于刺激了。
尽管如此......
她松开了放在小马头上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那也比完全失去触觉要好。
少女是这么想的,然后,她便被小马给甩了下来。
“嘶呜!”
立刻就发现了不对的小马急忙停下来了马蹄,回头向地上的少女跑去。
甩下来的少女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是停了下来,她的背紧贴着地面,脸则正对着天空。少女身上仅有的黑袍被扯得破破烂烂,扣子的连接也被扯开了几颗,少女的身躯在那空隙中暴露无遗。
毕竟自己现在只穿了这个,没有办法呢。
少女如此想着。
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自己的身体也应该变得破破烂烂了才对,但为什么没有痛觉呢?
少女想不明白,或许,是胸口的刺痛太过强烈?
可她渐渐得感觉到,就连胸口的刺痛也开始褪色了,痛觉在离她远去。
是自己逐渐适应了刺痛吗?
少女不知道。
不知道,想不明白......
但刺痛确实在减弱了,仿佛跨过了艰难的上山路,现在是顺坡而下的下山。
因为是下山的路,所以很快、很快,比来时还要快,她刚察觉到减弱的苗头,下一秒刺痛就几乎要完全消失了,再下一秒,刺痛再也感受不到了。
什么也感受不到。
少女看着自己裸露出来的胸口,她的手还捂在那儿,并没有因为衣服被撕扯开就松手,而在两手相护的空隙,正靠着一枚金属的十字。
她缓缓把手拿开,于是失去了支撑的十字倒在了她的胸上。
插在她胸口的十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