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怀念那个已经随着时代变迁而改成中老年学校的高中时的一切,但我仍然一直怀念高中放学时经常会遇到的她。
那个……总是站在教学楼的顶楼,站在的长长的走廊尽头的她。
天边火烧云的晚风中,如血的残阳总是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另一个尽头。
那时的我感觉,她的孤独就仿佛这影子一样幽长。
也许,这就是所谓遗世而孤立吧。
但后来,她便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了。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习惯了在那儿等着我,等着我来一起吹着徬晚的风,聊一聊天,一起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如水的放学人潮,还有远方操场上零星的踢足球的男生们。
……
“这节课我们主要讲一下1900s到1910s的艺术风格,那时还是新艺术运动的尾声,后来到了20年代末世界经济大萧条,艺术风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老师在课堂上说着。
我想着她的裙摆,心里有些走神。
“这位同学,你来评价一下这些艺术家和当时欣赏艺术的人。”老师忽然把我点起来。
“他们……他们或许大部分都死了……”我怔怔的答道。
“嗯……你说得对……你说的对啊……”美术老师有些惊讶我的回答,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是啊,那些人在欣赏艺术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自己有一天会死亡,在火焰中化作灰烬呢?
……
我坐下座位,脑海里仍然是神秘的……吸引我的她。
走廊尽头的她仿佛一个幻象,对我有着无穷的魔力,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想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这一幕,似乎永远的镌刻在了我的灵魂里。
其实我和她并不在同一个班级,并且我以前也不认识她,后来高一时一起上音乐大课的时候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在那之前我就一直看到她站在无人的走廊尽头。
那时的音乐课在另一栋教学楼的顶楼,里面很高很大,也很破旧了,有被盘的包了浆的阶梯式的木质板凳,就像外国唱诗班的站在上面的木头架一样,还有一个大屏幕,一套桌子掉了漆的上世纪的卡拉OK的设备,空荡荡的大房间里贴满了斑驳的发黄的脱落的海报,零星的阳光透过天窗撒了下来,通过丁达尔效应变成了朦胧的光柱。
据美术老师说,这是很久很久之前,千禧年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校园乐队的场地,当时还上了市里的报纸,只不过,现在只有很少的人还记得那段往事了,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张当年乐队的合影,不过已经泛黄的看不清了。
那时的音乐课,有时候会组织两到三个班级一起来这里,让同学们唱一唱歌,我也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她,她那天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我的身旁,穿着牵牛花一样的白色连衣裙,闭上眼睛听着歌曲,轻微摇晃着脚,看得出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她很喜欢听那首《冬天的秘密》。
尤其是在放到“爱你我不能说”的时候,她跟着轻轻唱了出来,眉头紧锁,看着屏幕上的MV,悄悄握紧了一只手。
她如此真挚的感情就这样展现在我的眼前,我有些手足无措,这首歌的“说”字很难唱,因为我也喜欢这首歌,但我总是唱不好。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无尽的海潮,每时每刻都拍打在礁石上,迸出无数的白色的破碎的浪花,然后这些浪花又脩然消散,遗忘……
她的故事,最终会和我的故事写到一起吗?如果是,那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窗外的蓝天,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让音乐课上的我有些走了神,不过蓝天之下,多了许多正在建筑的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这些大厦仿佛巨人一样逐渐将这所年代久远的学校包围,我听到一些消息,再过不久这学校就要有一个新校区了。
“唉,每次都是这样,初中的时候一毕业,学校就翻新,现在高中的时候我们走了,这学校居然直接换又大又好的新校区了……”我有些忍不住吐槽。
她听到了我的话,只是笑了笑,道:“那你留级不就行了?”
“噫……我才不要呢……”我叹了一口气。
那时我只是和她寥寥说了几句话,因为我在她们班有个朋友,于是聊了几句。
……
后来,食堂吃饭时我又遇到了她,她看到我,又看了看拥挤的食堂,想起之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远远的问我旁边有没有人,我喝了一口绿豆沙冰,抬起头,摇了摇头,于是她就把盘子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瞟了一眼,她的餐格里是鱼香肉丝,番茄炒蛋,米饭是单独的碗,除此之外,她也买了一杯绿豆沙冰。
嗯,很正常的饮食,相对来说比较清淡……不过没我想的那么清淡……
“我可以不那么淑女的吃嘛?”
我没想到她会那么问我,这让我有些意外。
原来,她也会说话啊……
啊,我在想什么呢,她当然会说话,我皱着眉头埋头吃,吃饭的心情也有些乱了。
……
再后来,又一次去办公室抱作业时我看到了她,我和她擦肩而过,同她飞快的打了个招呼,那时她换了一身白色的短羽绒服还有深蓝色的牛仔裤,这让她的一双腿显得非常修长,她穿着白色的短靴,整个人好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或者雪地中的小鹿。
她真让人着迷呀,我已经有点走不动道了,我知道有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在我心中悄悄的萌芽了,可是我却自己选择了“绥靖方案”,任由这种甜蜜又酸涩的感觉慢慢生长,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个还没有熟的山楂,一口咬下去又怕山楂种子咯牙一样。
谁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我不去偃苗助长,也不去将其斩草除根,就是这样,不去干涉,任由其自由的生长……
然后又是那么多天过去,太阳升起又落下,我就只是近距离见到她这几面,其他的时候,我都是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后面恢复了早上跑操,我刚刚站稳,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前面班级女生队伍最后面居然的她,一条马尾辫左摇右摆,她很高,不然也不会在女生队伍最后面,我也足够矮,矮的让我自卑,只有不到一米六,要不然也不会在女生队伍最前面跑操。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想和她说说话,聊聊天,但我逐渐开始不自觉的想要打扮自己,收拾好自己,我居然开始琢磨起那种唇膏好用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吃了一颗酸酸甜甜还有些涩的山楂,忍不住想再吃一样。
后来我们班调了课,我有些惊讶的发现我的体育课和她是在同一节,体育课上,我悄悄用眼睛瞟着她的侧颜,感到心中有点小鹿乱撞和忐忑,我也是一直喜欢看言情小说那种女生,初中时还在幻想着令人羞耻的痴情王爷多情皇上甚至高冷吸血鬼公爵什么的,没想到我竟会这样关注一个不算很熟悉的女生……
……
呼呀……这可真让人脸颊发烫……
……
“你的体育课也在这节嘛?我们班刚刚调了课。”
她忽然走过来对我说道。
然后,她失意我到旁边的树荫下面聊聊天,我幸福的几乎有些站不稳。
……
一番尬聊后,下课了,她给我买了瓶水。
“你叫……”她直言不讳的问道。
“我叫林暮雪。”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哪个慕?榆木脑袋的木?”她笑到。
“不是,是暮雪千山的暮。”我挑了挑眉道,看着远处的楼房。
“大草字头下面加个暮的那个暮嘛?”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个成语。
……
我看着她。
“我也姓林,我叫林挽心……挽回心意的挽……心字也在里面。”她反应过来,忙不迭的介绍着自己。
……
那晚,我和她在QQ聊了很久,我在被窝里兴奋的翻来翻去,就差站在床上跳起来,又怕让老妈知道而不得不收敛一下。
……
第二天上课,还在教室时,她路过靠窗坐着的我,就对着轻轻我笑了笑。
我的心乱了,好久之后才记起要接着背英语课文。
……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的朋友,但我没有就此满足。
我总看到她在夕阳下的楼道尽头向外眺望,一次,两次,三次,很多次。
背着书包的我也走了过去,看着下面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只见人群就像蚂蚁,喧嚷的声音很大,他们挤在一起,背着各式各样的书包,仿佛流动的河流,从狭窄的校门挤出,鱼贯而出,到了马路上,然后四散开来。
我眉头一皱,这个场景好像在象征着什么,不过我讨厌那些玄乎其玄的东西。
她也知道我来了,但还只是一动不动的长久的看着下面的人流,那样沉静的,入迷的看着。
我心想我们的关系可能还没有那么近,于是便要转身离开。
……
“暮雪同学,你说……”
她忽然开口道,只是依然低着头向下看,没有看着我。
“怎……怎么了?”我心中惊喜,但是压住心中的激动,装作冷淡又有礼貌的道。
“唉,也没啥……真是不好意思……”她微微皱着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
不管怎样,她都很好看。
“啊,那我走喽……拜了个拜……”我的心中还是很高兴。
……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梯,可是直到我也成为那人流中的一员,她也没有与我多说一个字。
我走到楼下,抬起头向上一看,她还在那里。
……
那天晚上我很高兴,洗澡的时候都唱着歌,唱着“爱你我不能说”,我好像忽然会唱这首歌了,我妈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我坦诚的道和一个美少女说上了话。
我妈也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女生,我也不遮掩,全部告诉了我妈。
我的闺蜜都说我变了,甚至还问我有没有恋爱了,确实,这种事情在女生之间是瞒不住一点的,一旦我做出些微的改变,她们很容易分辨出你的动机。
这动机倒是没那么复杂,单纯的就是……女为悦己者容罢了。
人总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非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也只有这一种东西会改变一个人了。
我现在必须面对这种我故意在我心中绥靖而来的情感了,这种情感已经壮大到影响我的一呼一吸了,我有些紧张,心中也怀着未知的期望,这种紧张又希冀的感觉就好像一口气吃了十根糖葫芦结果被山楂酸到人事不省一样。
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来呢?我哪里知道。
后来,我逐渐成了她很要好的朋友,她在我面前不再像以前神秘,不再只可远观了。
我知道了她的烦恼,忧伤,疲惫,就像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一样,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
那种新鲜感和刺激过去之后,我惊讶的发现,,对她的感觉居然在逐渐消退,这种消退的情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我再也不会再因为她而彻夜难眠,最初的生理上的被吸引,终究还是不能持久。
我感到自己很无耻,像个[]子,但也无可奈何。
后来我有时候也会一个人站在顶楼走廊的尽头,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这我仍然一无所知。
如果是说我自己,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古代阅兵一样,看着下面的人群,或者像个女君主,蚁后什么的,那么她在想些什么呢?我只知道肯定不是这些东西。
因为她看着下面的人群的时候,眼神中藏着忧郁与哀伤,即使在她对着我载笑载言的时候。
我可没有这种菩萨低眉不救世的模样,我也没有那种资格,也不屑于,但她那种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摇头的表情就是如此自然和谐,仿佛就应该这样,她往那一站,就该是这种菩萨低眉的苦b样子。
……
渐渐的,我和她已经到了友谊的顶峰,去图书馆,还有踏青……她仍然想保持某种距离感,不然我拍她的照片。
……
我那时已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她也是女生,实在是和我太相似了,这种身体生理和相同性别导致的习惯上的相似,始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大山。
女生总是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所以我也能一眼看出她对自己身材的哪些地方不自信,比如,有一次她穿着凉鞋,我看到她的脚踝处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所以这么热的夏天她也穿着中筒袜。
我们有着一样的生理羞耻,也都会来例假,对很多事情上的反应相同,都是女性化的思考方式,我一旦往更进一步想,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就从心底袭来,就好像我在照镜子一样。
她对我的吸引力已经越来越少了,她越来越像我的闺蜜,我甚至有时候做噩梦,和她坦诚相见,低头一看我自己也是,然后我忽然惊醒。
但闺蜜之间这样已经很好了,可变成恋人就总是要挑三拣四,唉,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接纳她的木讷、沉静与冷漠。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不用胡思乱想了。
想明白了之后,我好受了许多。
和她做朋友多好啊,她那么优秀,这是我的荣幸,我需要一个这样的朋友,为什么非要想着那些不着边的事情?
然后,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直到意外到来的那一天。
……
她向我表白了,毫无征兆。
那时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盯着我的眼睛,她从来没有用过那种眼神,我本想找个借口甩手离开,但她的眼神告诉我,我好像不能就这样脱身。
没想到,最后是她追求的我。
我犹豫了很久,怕被其他同学看到,于是有些急匆匆的回应了她,闭上眼睛,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手指有些凉凉的,她的手很好看。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
我还是会答应她。
皱着眉头的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她身后那些建筑工地上拔地而起的大厦,夕阳透过那些大厦照了过来,唉,我多么想我能喜欢上她,就像以前一样,我的心情矛盾又复杂。
……
虽然我根本不爱她,我已经不爱她了,不再了。
……
可后面的事情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表白了,但又好像完全没表白。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见面说几句话,放学时在走廊尽头再说几句。
我反倒不舒坦起来了,我TM傻了,明明平时谈话,交流,攻受关系不是显而易见?她就是对我嘘寒问暖一下也好啊,可她总是保持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我有些不甘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了一个身份嘛?
那次与她的十指相扣,居然是我和她最亲昵的动作了。
虽然我已经对她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揩油漂亮的女生这种事情,我还是很乐意效劳的。
为什么我不爱她,还要答应她,因为我觉得这段恋情肯定会随着高中的结束无疾而终的,我一定不会伤害到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肯定会努力把伤害转移到我身上。
……
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那节在一起的体育课,她会直接来找我聊天,看到我不舒服会来问我怎么了,不过,这真的比我几个闺蜜感觉距离还要远,而且是远很多,我的闺蜜和我关系很好,不过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的这个恋人,她太冷漠了,在我的认知里,确认关系之后总归是多多少少能解锁一些“特权”的,可她还是那副老样子,我连揩油的机会都没有。
她看到我闺蜜亲亲我的额头,搂搂抱抱,互相袭胸,也是都一句话不带说的。
其实我是故意做给她看看的,明明我都已经说服自己,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可她还是没有反应,后续也没有找我后账。
比起我那几个傻X闺蜜,她似乎总是独来独往,也不与人说话,这倒是让我有一种优越感,哼哼,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大美女是我的恋人,我可真是了不起,虽然现在我们的恋情只能保密,有朝一日被人发现的话,全校的女生都得高看老娘一眼,啊哈哈哈哈。
我自顾自的傻笑了起来。
但我也会想,我和她的故事,究竟有没有交织在一起呢?
她知道我喜欢听什么歌吗?
她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她知道我喜欢哪个明星吗?
她从不问我。
想到这里,我又感到非常失落了。
……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失落呢?让这段我挑起来的感情无疾而终,不正是我想要的嘛?
……
是,那是我想要的,是的吧……我提醒自己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抱一抱她,但就眼前这种破情况,我都不敢确定我能不能主动抱抱她,明明我那几个朋友之间都抱来抱去的。
……
后来,开了运动会,大家参与度都很高,我也跟着随大流,还穿着班服,虽然我也觉得很尬,不过我总想给青春留下点什么回忆。
最好是和她一起的。
……
她仍然一个人在看台的角落,不过她居然穿着拉拉队服,我立刻睁大了眼睛。
“我的天,你今天倒是……很慷慨啊……”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已经把自己的长发披散了下来,我知道这是为了能甩头发,还有穿着露肩装,还有白色的网球运动员穿的那种类似的短裙,白色的袜子和运动鞋。
不过,这也只是女主之间的那种欣赏,我仍然没有起任何生理反应,就是那种……嗯……从尾椎骨上升到胸口的那种生理反应。
运动会中午,许多同学没有回家,在学校操场后面的凉亭和小湖旁吃饭,我立刻找到了她,询问为什么她不告诉我自己会跳舞,她只是回答道:“那个,你也没问我啊……而且,我崴脚了,好不容易才好,暂时不能跳了……”
我绷不住了,问她道:“没问你……唉,我是你的什么啊……总不能是你的优乐美吧?”
……
她听了之后,眼睛一转,笑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优乐美,啊,你就是我的优乐美啊。”
……
“别生气啦,我以后单独为你跳舞好啦……”她挽起我的发丝说道。
她摸我的头发了!真的难得的亲昵举动!
虽然我的头发经常被一个闺蜜当成古风簪子(她独家画图设计的)的“试验平台”的……
……
很久之后,她也没为我跳舞,我也没指望啥,她总是这样,我都习惯了,有种守活寡的感觉。
我们唯一固定在一起的时间,就是一起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下面放学的人群,在夕阳下。
这儿的夕阳就和以前一样美丽。
……
徬晚的风中,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忽然领悟到了她的生性凉薄与内心深处的滚烫炽热,这似乎是矛盾的,但矛盾总是叠加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别扭又令人着迷的状态。
……
我尝试着去牵她的手,她居然有所抗拒,唉,女生之间就算不是恋人牵牵手也是很正常的啊……
不过,我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但我只是把她当做我的朋友,一旦我把她看作我的恋人,我就心里恶心反胃的想把手抽回来。
……
新校区的规划图已经贴到了告示栏上,不过这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和闺蜜们都很想吐槽,这样又大又新的学校上不了啊。
现在的老校区,简直就要被周围的万达啊什么的给吃掉一样,又破又小。
我会怀念那个顶楼尽头的走廊的,看着这间破学校,我居然有些伤感。
……
后来准备开元旦晚会,我们班的班主任高兴的告诉我们,顶楼的音乐大教室可以给我们班单独使用,我们顿时欢呼了起来,虽然那个地方很破旧,但是真的很有氛围感。
我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正在和她的班主任说些什么,看上去她有些苦恼,我也就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哎呀,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善良,理性,情绪稳定的家伙,谁要是得到她,谁……
等一下,我现在不就是她的恋人了嘛?
……
为了元旦晚会,我和同学一起打扫起了这间房子,直到这时我们发发现自己上了大当,原来班主任只是想借机让我们班六十多人一起清理一下这个巨大的大教室罢了。
班主任比我们大不了太多,她说这是新来的校长让我们清理的,需要撕掉以前的旧海报,拆掉以前的旧舞台,我们到那里时,发现吊顶已经换了新的,原来校长打算彻底翻新这个地方,那这样说来,这个校区也许不会拆除,而是会改成其他设施。
不过这个地方有舞台,有卡拉OK,还有沙发,大家干劲都很足,离群索居的我也第一次有了青春的感觉。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元旦晚会定在12月31号,晚会结束之后,我们有一天的假期。
我平时在家就是个整理控,我喜欢把一切弄的井井有条,我和我的几个朋友在清理看台,还有那个据说在很久之前很有名的校园乐队的相框。
拿到那个大大的相框,我有了愣了,这张合影的中央,乐队的主唱,脸很模糊了,但是,这个身形,怎么那么像……
那么像……那么像……像我的那个奇葩女朋友啊……
我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的巧合真多啊。
我拿着照片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她的脸上居然有些恐惧的神色。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我的一个朋友抬起头说道。
我朋友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样一个大美女不可能不被注意到,还是挽心同学平时太低调了吧。
“挽心同学,我们在打扫房间为元旦晚会做准备啊……”我有点炫耀一样,径直走到她身边说道。
“原来你认识她啊……”我的几个朋友继续低头干起了活,这个房间很快被刷洗一新了。
我走到她身边,想向她表示我贤妻良母的一面,看啊,我是能系上围裙干活的,我还会做饭,其实,我也会跳舞,只不过我太不好意思,我也没有对她说呢……
我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我又重新喜欢上了她,昨天晚上我才彻底说服了我自己,我必须面对这份感情,我必须得承认我的心。
肉体上的吸引,终于变成了心灵上的依偎。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等待着她夸我能干,可是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拉着我来到了外面空荡荡的走廊上。
我看着她,这时我忽然愣了愣。
咦?她的这身衣服,牵牛花一样的白色裙子,和刚才照片里多年前的那个校园乐队主唱一模一样?
只不过因为冬天的缘故,她穿上了厚厚的打底裤,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
“……宝贝?”
这时,我忽然看到她身上好像有点灰,我凑近了看,顿时被吓的浑身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原来,那根本不是灰,而是,她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
……
“……”
她看着我身后的音乐课大教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窗外那些夜色中的建设中的高楼大厦,叹了一口气道: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我也……是时候安息了……这几个月,我很谢谢你,让我能够释然的离开,还有,麻烦你告诉我的班主任,说我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她曾经和我是同学,也是我乐队的一员……”
说完,她的身形闪了一闪,就好像老式电视机信号不稳定时闪过的那种雪花一样的杂波一样。
“?”
我仍然在震惊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走廊里的灯和音乐大教室里的彩灯剧烈的闪烁了一下,接着,她对我做了个再见的挥手,就这样在我面前突然消失了。
什么也不剩下。
我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手里抹布的水一滴滴的落下。
我在寒风中站了许久,木然的来到装饰一新的音乐课大教室,看着满眼漂亮的彩灯和绚丽的舞台,还有欢乐的音乐,我的眼泪如同河流一样流了下来,我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切。
……
这时,她的班主任忽然冲了进来,对我们怒道:
“谁让你们大扫除这个地方的!快给我停下来!”
然后,这位班主任开始四下张望,只有我知道她在找什么。
……
只是她再也找不到了。
……
我好像又想起当初……那节美术课上我和老师的对话:
“这节课我们主要讲一下1900s到1910s的艺术风格,那时还是新艺术运动的尾声,后来到了20年代末世界经济大萧条,艺术风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老师在课堂上说着。
我想着她的裙摆,心里有些走神。
“这位同学,你来评价一下这些艺术家和当时欣赏艺术的人。”老师忽然把我点起来。
“他们……他们或许大部分都死了……”我怔怔的答道。
“嗯……你说得对……你说的对啊……”美术老师有些惊讶我的回答,老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我好像,终于知道了答案。
……
只是夕阳的晚风中,我也没有再去到那走廊的尽头了。
我还记得她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的好长……好长……
……
……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有朋友和我谈起幽灵和都市传说,并且信誓旦旦的幽灵是没有影子的时候,我都会笑着摇摇头。
我不怀念那个已经随着时代变迁而改成中老年学校的高中时的一切,但我仍然一直怀念高中放学时经常会遇到的她。
那个……总是站在教学楼的顶楼,站在的长长的走廊尽头的她。
天边火烧云的晚风中,如血的残阳总是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另一个尽头。
那时的我感觉,她的孤独就仿佛这影子一样幽长。
也许,这就是所谓遗世而孤立吧。
……
……
……
“为什么你总是找以前这个城市那个的校园乐队的歌?”我闺蜜问道。
我拿着一个卡带,看着远处的夕阳,摇了摇头。
因为我始终相信,她没有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一直去寻找她的痕迹,一直,一直坚信着她能够回来,重新站在我面前,穿着那个,白色的,牵牛花一样的连衣裙,哪怕,只有一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