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骤雨的夜,我站在半山腰别墅的落地窗前,一边擦洗着巨大的落地窗,一边看着山脚下霓虹都市的立交桥上的车水马龙,雨点不断的拍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的在玻璃上落下来,外面的一切仿佛都有些朦胧。
自然界在发泄着怒火,即时是如此的暴雨,眼前这座繁华的都市仍然在脉搏着,呼吸着,善与恶,光明与黑暗,还有那些在这些对立之间的东西,彼此交织混元,纠缠着,翻滚着……
……
我可不是这座别墅的主人。
我还在费力的打扫着房间,并且尽量不让女仆装的围裙弄脏,我仅仅只是这座偌大别墅的雇工罢了。
这座别墅的主人是杨教授,一位德高望重的生物学科学家,其实这座别墅也并非是属于她,她因为年迈退出科研一线,被安排到这样一个幽静的地方居住,她之前倒是有一位跟随了她多年的女佣,不过那女佣最近回乡下探亲,便临时招募了我来。
我和杨教授的相遇,并非是一个巧合。
……
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玻璃,就好像海浪憎恨的拍打着礁石。
手中的活终于告一段落,我叉起腰,远远的看到山下杨教授专车的大灯的白色灯光,在幽暗曲折的树林里穿梭,她晚上参加了一个学术交流会,现在正是回来的时间。
杨教授,她的脾气有些怪,当初面试的时候,许多女佣都被刷下来,唯独选择了我,但杨教授不知道的是,无论是我还是那些应聘者,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
我瞥了瞥周围,这里并没有摄像头,我悄悄的从发卡里拿出一个U盘,我看着这个U盘,这里面有杨教授主卧电脑里的所有资料,但眼下我没有数据传输工具,我还得自己想办法带出去。
将拖把丢在水桶里,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我不禁回想起我接到这个任务的时感受到的那种不可思议。
……
“调查杨教授?为什么?她可是全国最受人尊敬的科学家之一,也是我的偶像之一啊……”
“这是命令,不要问为什么,你是我们的王牌,不至于连这点绝悟都没有,假如没有特殊的任务,不会让你去的,你明白这一点就好……”
……
王牌……哼……
……
唉……
……
紫色的闪电划过阴霾的黑紫色夜空,没过多久就是炸雷般的声响。
我走到窗前,看到杨教授的专车已经驶入了自动识别的大门,我下楼打起玄关处放着的雨伞迎接她,一打开别墅大门,一阵猛烈的风刮来,打湿了我的裙摆,我打着雨伞的手抖了抖。
我皱皱眉头,这种大裙子可不容易清洗。
但相比起我过去的经历,我只能说,这总比战友的血溅在我脸上好得多。
我怔了怔,抖擞起精神,不再回忆起过去,我不需要战争后创伤后遗症治疗。
……
寒暄两句送别了司机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杨教授来到客厅,狂风仍然在四周呼啸着,家具们则在四周沉默寡言。
即使是隔音如此好的玻璃也没有削弱风的猖狂,周围的树木张牙舞爪着它的枝桠,我低下头询问了杨教授一声,把所有电动窗帘关上,同时玻璃夹层被注入一种特殊隔音液体,外面的喧嚣便戛然而止了。
伴随着电机的转动声,电动轮椅在地毯上自己走了过来,不过杨老摆了摆手,她并不是很喜欢用这个。
我给杨老上了一杯茶,问道:
“杨老,请问晚上您还有什么安排嘛?”
“我要回卧室继续工作一会儿,等到我要洗漱的时候会叫你的。”
满头银发的杨老低着头看着平板上的资料,然后又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帘,这窗帘好像并不能阻挡她如炬的目光。
“好,那我会在楼下等您……”
我心中暗自盘算着怎么打着伞把垃圾袋顺手丢到院子的大门口外的三个黑色大垃圾桶里,这样那个U盘就能顺利的送出去了,我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被发现的风险。
想到这里我又在怀疑,我究竟要调查杨老什么?
杨老一直是我的偶像之一,现在我被派来监视她并偷取资料,我感到这有些不真实,不过,上级既然如此安排,我也只能遵从命令,U盘里的内容老实说我下载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懂,这些资料被转译加密过,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方法已经足够引起我的重视,依靠明天凌晨来到的环卫工人,这些资料会被送给我的同事分析。
“等一下,小刘……”
就在我扶着杨老上楼然后准备离开的时候,杨老又喊住了我。
“嗯,怎么了杨老?”我立刻走到杨老面俯下身前问道。
“小刘啊,活干的差不多了吧,你跟我进来聊聊……今天,实在是个特别的日子……”杨老笑着道。
“哦,好的……”我不动声色的道。
……
进了屋,我装作有些局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杨老卧室里养的一小缸色彩鲜艳的食人鱼,捏着手,做出谨小慎微的样子。
……
“喂这些食人鲳的时候,你一直都很小心是吧……”杨教授顺着我的目光说着。
然后又道:“我现在……有点想问你一个老掉牙的问题……小刘啊,你一定会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什么问题?我……哪有资格回答您的问题啊……我连最简单的加减乘除算起来都很费劲的啊……”我微微侧头,认真的回答道。
“嗯,没关系的,我的问题你不会想到的……你觉得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杨老忽然直视着我的眼睛。
“本……”我及时收住话头,认真的道:“不管本善还是本恶,除了极少部分生物缺陷者,一个人善良还是邪恶,主要影响因素还是后天社会教育和家庭环境……”
“你的见识比我想象的高。”杨教授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意外。
“额……杨老您见笑了……这些只不是从书上看的皮毛……”我装作不好意思的道。
其实我的心里波澜不惊,就算是一个引线着火的炸药包放在我手里,我也能平静的等待倒数结束前的一秒将其丢出去然后翻滚到战壕里卧倒。
杨教低头授略一整理一下语言,抬起头道:“确实是你说的这样,没有善和恶,有的只是生存与环境之间的冲突……这世界上一直不太平,我们这里,更是群狼环伺,难得一夕安寝啊……”
说完,她忽然站起来,打开卧室的窗帘,看着远处风雨交加的都市,静静的道:
“其实这个世界的情绪是平衡的,情绪的总量就是零,只不过被正负中和了,有人哭,就有人笑,情绪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杨教授的见解果然非同凡响啊……”我笑着赞同道。
杨教授又道: “但没必要掩饰什么,这个世界就是性本恶的……不管是因为生存还是别的什么,恶就是恶,善就是善,挣扎于混沌中,最后也要做出挣扎的选择……更多的,则是纯粹的恶,从印第安人的头皮到大西洋海底的黑人骸骨,雏鸟刚出生就会把其他幼鸟挤下鸟窝摔死,海龟幼崽一千只只能活下来四到五只,这些你还看不清吗?这会世界就是这样……”
我听后眉头微皱,也许这是套出杨教授话的好机会,于是点点头道:
“可话虽如此,杨教授……人性之光辉也是不能否认的,我的家乡在山区,一场泥石流摧毁了一切,是一位士兵救出了我,我失去了所有家人和朋友,那位士兵重新给了我希望……”这些我说的倒都是实话。
只不过,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我要为希望而战。
杨教授,无论您在做什么,但我心中还有要守护的东西。
……
杨教授听完,又转过身,坐在单人沙发上,继续道:
“年少多遭磨难,果然能增长一个人的心智,只不过在你成长的路上没有遇到贵人,否则你的成就一定比现在高得多,话说回来,小刘啊,你对现在的人类世界有什么看法……”
“啊,杨教授,这种话题,我什么都不懂啊……”我连忙摆摆手说道。
“唉,我今天有些生气,我在非洲推行的粮食种植计划失败了……那里一直打仗,没有人留在家乡种地……除此之外,还有四大粮商黄雀在后,哼……四大粮商哪里是在卖种子,它们明明是在高价出租只能种一年的种子……”杨教授顿了顿拐杖,愤愤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走到那个养着食人鱼的小鱼缸前,低下头看着那些鱼儿,我连忙起身,看护在杨教授身边。
“失……失败了吗?那没关系的……以后也有机会的……”我不知道杨教授为什么要说农业,因为杨教授是脑科专家,怎么会去国外种地呢?还是那种枪林弹雨的地方……
枪林弹雨……
……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头痛。
……
间谍……间谍是不受日内瓦公约保护的,那时为了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我注销了身份,连指纹都烫掉了,这东西后来可以再长出来,可差一点我就没有机会了。
最后我带回了数据,我的同事为了掩护我被抓住,在南太平洋的海上监狱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任务结束之后,我自己关禁闭了许久,上级问我需要不需要心理治疗,我说我是王牌,是一柄锋利的剑,才没有那么脆弱。
可事实是……
……
“咦,小刘?你好像有些走神……”杨教授打断了我的回忆。
“是啊,和平是无价的,但一味的做阿Q是得不到和平的,维持住和平的制衡……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想象吧……我挺喜欢看小说,这是我看一些书上明白的……”我点了点头道。
“……嗯,我当初选你做女佣没有看错,你情绪稳定,而且认知很高,能和我聊得来……”杨教授看着鱼缸里的食人鱼,继续道:“其实你在喂这些食人鱼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那么小心……直接……像这样……把手放进去就行……”
说着,杨教授便把自己的手放进了鱼缸。
“杨教授,危险!”
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杨教授的桡骨关节,如果是敌人吃了这一下,势必要松开手中的枪。
接着,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这也许是试探,又立刻松开了手。
我平时的感知比这灵敏的多,今天怎么……
杨教授被我抓的痛,惊讶的看着我,道:“你的动作这么快?”
“没有啊,这只是……从网上学的防狼术……杨教授,我弄疼您了嘛?”我装作诚惶诚恐的道。
“嗯,女孩子就是应该多保护自己,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杨教授赞赏着道
“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笑嘻嘻的道。
防狼术根本没有用,防狼喷雾才有点用,可现在哪里用得到这些东西……
“小刘啊,这次你可别阻止我了……”杨教授又把自己的手放进了鱼缸里。
我顿时眉头一皱,我经历过过亚马逊热带雨林生存的考验,我看过一些模糊的录像带,这些食人鲳可是几分钟之内就能把一头牛啃成白骨的可怕生物,凶残、暴虐与嗜血已经深深的铭刻在了这种生物的基因里,所以杨教授这是在……
谁料,那些食人鱼若无其事的游在杨教授的手掌周围,杨教授笑了笑,对我道:
“看,你把它们喂的太饱了……”
我装作擦了一把汗(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道:“原来如此,杨教授你吓死我了……”
“食人鱼就是性本恶,它们可不讲什么社会环境和家庭教育……只是在它们看来,这不过是生存……”杨教授道。
我仍然一头雾水,杨教授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她今天表现的很奇怪,平时她一个字也不会对我多说。
杨教授擦了擦手道:“你这些天干的很好,但今晚我的那个老女佣就要从乡下来了,所以,你可以休息休息了,我会让所里额外给你三个月工资……”
“今晚?”一声声音格外巨大的雷声响起,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楼下细微的声音。
有人开门了,那家伙有钥匙,而且正在上楼。
这是意外情况,虽然我目前为止,仍然不清楚派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
那人上楼的步伐不是很平稳,应该是腿有些跛,但仍然走的不算慢,不一会儿,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吧,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天就是她在照顾我……”杨教授对着来者说道,原来这个人就是杨教授以前的女佣。
她大约四十岁,进来关上了窗帘,她的皮肤比较黑,个子很高,人长得有些五大三粗,干活应该比我快得多。
“你好呀……”我笑吟吟的伸出手,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也伸出了手。
我那一瞬间有些失去防备,那一瞬间,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传来,她竟一把把我拽飞了过去,砰的一声把我反过来按在了桌子上,我正思考要不要反抗,因为反抗意味着暴露身份,我已经来不及思考,我的下巴一下子磕到了桌子,痛的我呲牙咧嘴头晕眼花。
咔嚓一声,一个冰凉的圆环形物品抵在了我的额头,我知道那是什么,这种感觉很熟悉,也很令人讨厌。
我皱起了眉头,痛苦的会议让我浑身发抖。
……
“杨教授,您为什么……要用枪指着我啊……还有就是,您哪来的枪啊……”我竭力不让回忆干扰我的理性,我抬起头对杨教授说道。
那是一把3D打印外壳的组装枪,里面应该没有膛线,不过这么近的距离打死我还是轻而易举的。
……
杨教授放下了枪,这时,那女佣用绳子反绑住我的双手,看来是现在不打算杀我。
“你的身份暴露了,垃圾桶里的U盘我已经找到了,哼,代号‘残狼’的就是你吧……真是大名鼎鼎呢,没想到,会栽在我手里……”女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接着,她撕开了我的上衣,看到了我锁骨和脖子上枪伤留下的痕迹。
听到这话,我震惊的摇摇头,心中却暗想,我被出卖了,行动小组里面有叛徒!
这意味着,杨教授背后的势力可能超出我的想象……
……
女佣继续道: “我以前参军的时候,在抢救室看到过一个受同样伤的女孩,我都没想到她能活下来,还好杨教授知道枪伤是什么样的……最重要的是,你们小组里面有组织的线人……”
这话一出口,我心中又是猛的一沉。
女佣低下头看着我的脸,疑惑的寻找着什么。
“残狼,据说你每次都能完成任务,也据说没人见过你的真面目,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幻影……但今天……”她的手伸到了我的耳后摸索着,紧接着撕拉一声,她竟直接撕下了我的半张脸皮。
我抬起头,于是我本来的容貌也就此漏了出来。
……
看着镜子里的我,我忍不住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杨教授。
而杨教授看到我原来的脸,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扑通一声坐在沙发上,颤抖的伸出手指着我,语气不稳的道:“你……你的这半张脸怎么了?这是一种消失已久的可怕病毒留下的骇人痕迹……你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我冷静的看着杨教授,道:
“杨教授,瞧把您吓得,这些只不过是从我背上移植的皮肤,比起我最初受害时的样子,这副模样已经好了太多,现在,既然您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放了我配合调查……您一直是我的偶像,您是脑科学的泰斗,使用基因疗法,一举解决了血栓和脑梗等疾病,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所以我很尊敬您……”
“这些……我都知道……但很可惜,我的计划不能有半点闪失……毕竟,我们已经计划了这么久……”杨教授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女佣则有些惊讶的看着杨教授,她似乎很意外杨教授会动杀心。
“什么?什么计划,你们计划了多久,你们是指……”我感到有些不妙。
“杨教授,我们没必要杀她,明天和平就要降临在这个地球上了……残狼一直以来都是个隐形守护者,是个英雄,我们和她不是敌人……反正组织的计划还有几个小时就实现了,只要把她绑在这里,等到东八区的零点,人类乃至所有生命将会迎来崭新的世界。”女佣对杨教授道。
……
英雄……听到这两个字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我真的是个英雄吗?
也许我是,我曾经很骄傲,自豪,就像走着将军步的大公鸡,后来,血与火让我情绪低落,背负着许多人的遗志,我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到了今天。
“组织,你们还有组织?我的天……杨教授,不要做叛徒的事情啊……”我说着这些话,心中并没有响起那些崇高的东西,我只是麻木、机械、痛苦的说着。
“那我现在不杀你,条件是让你成为叛徒,你愿意吗?”杨教授的手指微微扣动着扳机。
“我说我愿意,你会相信吗?”我立刻答道。
“唉,我做的这个决定,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不过,再过几小时,我们将一起迎接新世界的诞生……我们将一通沐浴在慈爱的光辉下……直到永远!”杨教授说完,收回手枪,坐回了沙发上,而女佣则把我五花大绑在铁椅子上。
这对主仆的话让我一头雾水,但我似乎听到了典型的邪教词汇,杨教授这样的科学家还会被邪教祸害成这样。
可恶,一切都应该讲科学,一切都应该尊重客观世界规律啊……
“杨教授,您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先给她打一针……”女佣对杨教授说道。
“额?又给我注射什么毒药或者细菌病毒?你们……看上去……不是那种人……那种……畜牲……”我顿时有了些不好的回忆。
杨教授看着我,道:
“根据你的反应,我更加相信世界的暗潮汹涌,也更加确认我的计划的正确性……”
她说完,示意女佣从冰箱里拿出一支冷冻保存的针剂。
我调查过这支针剂,根据上面的意大利文,那应该是一种治疗暴躁的新型药物,可为什么要给注射我这个?
我曾亲眼目睹过同事被敌人注射毒药直到全身……不,我不能去想那些,不能……
但我仍然不禁微微发抖了一下,那时我是一个间谍,这段故事会永远尘封,间谍有很多种,守在飞机场装作摄影爱好者的只是最安全的那一种。
“你……居然在害怕吗?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杨教授似乎有些失望。
“不,我没有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我眉头紧锁着问道。
“杨教授,这间别墅全部都是电磁屏蔽的,但为了计划顺利进行,还是把她的嘴塞上吧……”女佣道。
杨教授摆摆手:“不必了,她的思想很有趣,我要和她多交流一下……”
说完,她转向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杨教授不像是被邪教蛊惑的样子。
她站起来,走到那养着食人鱼的鱼缸前,对我说道:“其实刚才并不是因为你喂饱了这些鱼,它们才没有咬我……”
“?”我顿时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杨教授叹了一口气,道:“残狼……你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物,你应该对我说实话,这个世界就是性本恶的,你见过的比我更多……千百年来,人类的战争从未停止过……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也从未停止过,进化史就是尸山血海的历史……”
“那还能咋样?大家都被捆绑在一起,不增加军费,不搞供应链自主化,不刺探情报,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啊……您难道有什么高招吗?我还真是愿闻其详呢,你在否定我们流的血,杨教授,如果您真的想要和平,那就放了我,让我死在冲锋的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手中……我相信你们不是叛徒,放了我,这件事情还能解释清楚!”我愤怒的回击道。
杨教授则拨弄着平板,道: “残狼……年幼时住在一个山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性朋友,你们几乎成了恋人,后来你为了救你的恋人,被泥石流淹没,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后来一个军人救了你,后来阴差阳错成了你的养父,你和养父养母生活了几年,直到他们双双牺牲在一次维和任务中……残狼,你和我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听到这些,我叹了一口气道:“可恶,我被出卖了……”
“你的恋人,那位可怜的女生,用你留下来的物品重构了一个虚拟形象,然后她因为思念你过度而自尽再家中……”杨教授还在看着关于我的绝密资料。
“我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就在外面,那时我已经是一个特工,没有身份的人……”我所有的锐气顿时泄了个空。
“你在向你的上级隐瞒自己的情感史……”女佣对着我摇了摇头。
……
“残狼,就在刚刚,我已经像全世界公开了你作为残狼——这个秘密特工的所有资料,你的特工生涯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安心休息和治疗心理创伤了……”杨教授说道。
“……”我怔了怔,想了想,像泄了气的皮球,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落寞的低下了头。
……
“哭吧,你不是钢铁的战士,你没有钢铁的意志,你只是个普通人……外面没人会看到你的软弱……”杨教授安慰着我道。
“我TM泪早就流干了……告诉我,你们的邪恶计划究竟是什么?”我抬起头,皱了皱眉头,有气无力的尽力质问道。
“嗯……很简单,因为一次意外,我发现了一种能抑制冲动神经递质的东西,这种物质能深刻改变人的基因,让人变得和善和友好,永远不会同类相残,甚至不会食用动物……我将其命名为……真爱药剂……”杨教授娓娓道来,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食人鱼,我眉头紧锁,眼睛慢慢眯起来,忽然,我恍然大悟,所有的信息似乎的串了起来。
一切都仿佛说得通了,只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
“我的天,难道……这莫非是一缸……被改造了的食人鱼?你做到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我难以置信的说道。
……
距离东八区的零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虽然关着窗帘,可我知道外面依然是疾风骤雨。
杨教授她们的计划,肯定不止这些,她们究竟要搞什么?为什么说一个小时之后,人类的痛苦就会终结呢?
……
“只是,这些鱼不吃动物蛋白,难道吃大豆蛋白等着嘌呤飙升然后急性关节炎嘛?”我有些怅然的问着,心中却想着套出杨教授的话。
杨教授果然回复了我,她有些得意的道:
“我是这个组织的首领,我的手下里面,有人培育出可食用的动物蛋白……这样就可以不用宰杀牲畜了……我的初步计划,是让所有有灵魂的生物和平相处……”
“什么,其产量怎么可能喂饱全世界100亿张嘴?”我感觉杨教授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
“我们组织旗下有多少希望善良与和平的人,我们的力量是你想象不到的……xx公司,xx集团,xx株式会社,都是我们的人……”
杨教授不以为然,站起来接着又道:
“一艘北风之神级核潜艇此时此刻正在离开港口,航行在北冰洋的坚冰之下,一小时之后,它庞大的身躯就会破冰而出,其携带的多枚分岛弹头核导弹将会携带着装真爱药剂一同升空并扩散到大气层中,这种物质的扩散性经过我的试验已经可以穿透x光时的铅板,然后,从基因里抹除一切暴戾的东西,从根本上改写每个人、每个有基本灵智的生物,这样,永久的和平就会瞬间降临地球……”
听到这些话,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组织起语言: “你们必须要尊重自然规则,落后就要挨打,我们的历史课本最重要的就是这六个字……至于自然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更加是37亿年来亘古不变的法则,你改变不了这世道!你虽然废了我的身份,但以后还会有无数的我为了和平奋斗!”
说完这些,我心中又不得不暗想,如果是俄制潜射弹道核导弹,恐怕只有起步阶段才能拦截……我必须立刻通知高层进行国际协商……
我一直都知道北方邻国经济状况堪忧,只不过没想到会被杨教授的组织渗透成这样……
杨教授不理会我的话,她猛的拉开窗帘,向着疾风骤雨中的都市,看了老一会儿。
我还在试图说服她:“杨教授,付出一份善,需要能压制十份恶,善良会让人类成为傻子……”
“是吗?我可不觉得我是傻子……”
那身强力壮的女佣忽然开口了:
“我曾无比痛恨这个世界,我的丈夫嗜赌如命抛弃了我和我的儿子,我在外打工,回到家在出租屋眼睁睁的看着的幼子死在我的怀中,我因为家暴一条腿永远不方便走路,而且我自己得了重病无钱医治拖延,最后被摘除子宫,后来时代发展了,我还是无比怨恨这个世界的一切,但自从我被杨教授收留,她的思想感化了我,可我的内心中的风暴仍然肆虐着……所以最后,我自愿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使用这种药剂的人……我成功的变得善良、理性、客观……不再怨恨别人,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你……”我震惊的看着她。
“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真善美的化身……额,可能没有你这么美……你半边脸上的移植皮肤留下的纹路就是最美的,明天以后,可以修成半边脸的蝴蝶纹身……”女佣真诚的轻笑着。
“军人不能纹身……”我没好气的说道。
“你已经可以休息了啊……明天哪还有什么军队,一切都将止戈为舞,铸剑为犁,生锈的坦克将停在向日葵的花海中,就像叙利亚的一部电影里那样……你想象过那种和平的世界嘛?当然,我们是善良的人但不是傻子,为了防范意外风险的武备研发还是要保留的……”女佣说道。
“你们不能……就这样改写别人的性格……”我仍然无法接受,我也没权力不去努力制止杨教授等人的行为,虽然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一个绝对和平的世界。
而杨教授这时不再看山脚下的都市,而是看向头顶阴霾的天空,道:
“过去三十年人类已经被束缚脚步太久,地球是人类的摇篮,可人类不能永远待在摇篮里……今天过后,人类和昨天一样善良、智慧、勇敢……但不会充满暴戾,地球上所有有自我意识的动物也都会一样,模拟的新的生态圈明天就会启动……一切的苦难就要终结了……”
“不,你不能就这样决定所有人的思想,人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我大喊道。
杨教授反驳道: “自由?我又不是说把所有人洗脑了,你看看我的女佣,对一切善恶的来源还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她选择了善,药物改变了她的选择……和平才是最重要的,你难道不想要和平吗?这不就是你战斗的理由吗?……如果一切和平,你也不会忍受和背负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不是吗?”
“痛苦……可痛苦本就是世界的底色,斗争催促着人类前进……善良则会使人死于安乐,停滞不前……忽略长期存在的危险……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天你公开了我的信息,明天……明天……”
我辩解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无力,明天究竟会怎样呢?
“明天人类一样会前进,生产力会极大的提高,善良与希望同样伟大……善良不代表不会思虑忧患……善良不是愚蠢……”杨教授冷静的道。
“您想的很周到……可是,您不能就这样决定别人的性格……”我摇了摇头。
“难道社会环境和家庭教育没有在改变所有人的性格吗?我的这种药物有缺陷,大概全世界会有十分之一的人会死去直接化成齑粉,不过为了永久的和平与希望,这点牺牲是必要的……你放心,你的头发基因我取样过,没有排斥反应……”杨教授轻描淡写的说道。
“什么,十分之一,那可是十几亿人……这就是您所说的善良嘛?还有你,你已经注射了药物,难道你要看着这个发生吗?”我震惊的想站起来,但我仍然被绑在椅子上,我准过身对着女佣大喊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总比永远的自相残杀好得多……”女佣只是摇了摇头道。
“你……这不是善良……是……是……”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的命令里面有组止任何危害到普通人生命安全这一项。
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距离十二点仅剩二十分钟了。
……
北极的冰层下,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缓缓航行着,艇长看了看手表,神情凝重的下了一个命令,然后这黑色的巨型潜艇缓缓上浮。
“咔嚓……咔嚓……”
极地的暴风雪中,数米厚的千年坚冰被巨大的浮力托起的潜艇顶翻,两排弹道核导弹蓄势待发。
“警戒,警戒,再过五分钟,中美的卫星就能发现我们……这种核导弹不能潜射,我们被迫浮了上来,发射现在进入准备阶段,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东方相貌的艇长用中文和俄文指挥着手下。
……
我瞥了一眼闹钟,又看了看杨教授。
杨教授有些紧张,她站起来拿起平板电脑看着实时传送画面 ,这是由一根光纤连着的,屏幕上正是核潜艇的内部:
“杨领袖,发射程序已经在倒计时了,只有您的掌纹才能远程开启核导弹,谁也不能阻挡全世界人民和平友善相处的明天!”一个年轻男人对杨教授汇报道。
女佣听了之后忍不住两眼放光着道:
“太好了,巴勒斯坦的战火明天就会终止,埃及的救援卡车马上就可以进入加沙了!”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我皱着眉头道。
“残狼……外面的世界已经传你的事迹传疯了……”杨教授对我道。
我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这时,那女佣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哼,其实刚才握手的时候,她就中了我的缓释毒药……放心,她不会死,而是会好好睡一觉……”我冷笑着,自断一臂,猛的挣脱了绳索。
“什么,你的左手是假肢?里面藏着碳纤维刀片?”杨教授难以置信的说着,下一秒,她便被我单手按在地上,我用脚勾回假肢,重新装在我的身体上。
我抢回平板,却发现杨教授已经在刚才的一瞬间按下了自己的掌纹,发射提前进入了两分钟倒计时。
“杨教授?您……”
我的眼睛仔细的在平板上搜索着,终于看到了角落里一个“远程自毁”的按钮。
我刚想按下去,太阳穴就受了重重的一拳,我一下子倒在地上,平板电脑脱手飞了出去,我的视野顿时一片血红,躺在地上的我一个侧蹬踢倒了站起来的女仆,她居然克服了那种毒药的嗜睡特性。
她很快站起来,我也踉踉跄跄的站起来,那平板电脑就在我们中间。
吃了那一拳,我已经濒临休克,我亮出假肢里的碳纤维尖刀,女仆则赤手空拳,俯下身如同野牛一样垫步冲过来对我挥出了几记声势骇人的摆拳,我顶住一口气不致昏迷,划破了她皮肤的一角,我又中了几拳,我清楚的听到肋骨断裂刺入肺部的闷声,但尖刀上的剧毒很快让她站立不稳,只剩二十秒了,我跌跌撞撞的爬到平板前,杨教授却将一把锋利的裁纸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快放开那个平板!快点!快!”杨教授怒吼着。
只剩十五秒,十四秒……
“快放开!”杨教授的手颤抖着。
我沉默不语,肩膀已经想动,杨教授猛的一划刀子,就在这个瞬间,窗外暴风雨中,黑漆漆的森林深处一把狙击枪射出了一枚小口径穿甲狙击弹,瞬间击穿了防弹玻璃,并且刺穿了杨教授的手掌,刀子一下子落了下来。
我的同事,他们现在才赶过来?叛徒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恐怕这座特制的堡垒一样的别墅也是刻意为之……
玻璃一下子碎了,狂风暴雨一下子涌入,我刚要按下自毁按钮,那女佣又拼尽力气扑倒了我,我和她对打了几拳,反过来跨坐在她的身上,就在我要伸手的时候,她忽然用那个小小的针剂扎入了我的脖子中,把所有针剂一股脑的注射了进去。
一瞬间,无数过往痛苦的回忆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些曾经战友的微笑,
那些在一个人在陵园的夜晚,
那些背负着的意志……
……
还有那些第三世界孩子们的微笑,
那些被炮弹的气浪掀翻的课桌,
那些失去父母和弟弟妹妹,在地下道里扛着火箭筒准备出去和侵略者的坦克拼命的少年。
那些父亲抱着孩子的残肢的歇斯底里的哭嚎,
那些在避难所发狂的寻找着子女的母亲……
……
大雨淋在我的身体上,仿佛是一场洗礼。
满身伤痕的女仆躺在我身下,用着慈爱的眼神看着我。
……
我怔怔的垂下了拿着平板的手,缓缓的低下了头,无数的泪水从眼中流出,我还以为我不会再流泪了。
世……界……人民……大……团结……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一瞬……
我好像,朦胧的看到一片鲜花和蓝天下,一群孩子们快乐的生活在没有战乱的世界中。
那不就是我内心中所呼唤的吗?
为什么,我不能回应我内心的呼唤呢?
……
倒计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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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北风之神潜艇将它的160枚核弹头怒吼着倾斜而出,如同绚烂的烟花,升到了同温层便打开了气体扩散装置,各大强国刚刚监测到异样,便发现那些核导弹已经失去了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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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周世界可能会有点乱,不过到时候我们再出来,一切的痛苦就会结束了,死刑犯也会诚心悔过接受劳动改造,受害者也会原谅罪犯……结束了,我的计划成功了,残狼小姐,一切都结束了……”杨教授扶着手走过来道。
“嗯,刚才我的行为差点毁了这个伟大的计划,现在,杨教授,请允许我对您的伤口进行紧急包扎……”我站起来理了理充满血迹的女仆裙,心情忽然无比的舒畅,解脱,暴风雨中,我好像又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说完,我取出发卡里的解毒剂给女仆解了毒,她微笑着看着我,我也同样对她报以笑意,她转身启动了一个装置,整栋别墅的窗户都落下了一道更厚的防弹玻璃。
“那我们三位在这一周好好用别墅的医疗设备治伤,等到一周后再出去迎接和平的世界吧!”我张开双臂,和女仆以及杨教授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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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大都市仍然灯红酒绿,但疾风骤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一阵阵晚风吹过,仿佛在安抚着暴风雨摧残之后的世界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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