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夏人说了这么一句后,原以为他是自己人的佐仓看向令狐,可令狐的表情顿时让佐仓打消了这个可能性。不过都是一个国家的人,应该不算是黑龙会派来的刺客吧。
可这个让她安心的想法刚一落实,持扇男子瞬间就出手了。还背着千本白的令狐尽待没法腾出手来抵挡,只能摇摆身体来躲避他的刺击,令狐的底盘出奇的稳,不下十次高速攻击都没能逼他挪动双脚。
“不是吧,没看到我身后还背着病人嘛。”令狐用夏语回话。
“只是这种程度你还不会让我伤到她。”男子顺势攻击下盘,这才让令狐不得不跳跃让双脚离地,后撤一段距离。突然局势变得两人夹着佐仓在对峙了,佐仓慌张地跑向令狐的身后,跑得很慢,不过对方也很耐心地等佐仓离开,令狐放下千本让佐仓接下。
“那么你是哪路仙人呢?”令狐解下绳结摘下斗笠。
男子没有说话,单手漂亮地甩开扇面,白色的扇面上用蓝色丝线织成狼头图腾,在晶莹剔透的月光照射下格外精美。
“靛青狼头,大夏名门,狼丘游子家的人竟然还会浪费时间来找我这种闲人?”
“呵,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不记得我了也难怪,我可是一直记得你的!”语毕男子在次突袭,这次他的扇子发出晶蓝色的光芒,不是那种刺眼的、四散的光芒,而是一种贴在表面的荧光,与扇子本身融为一体的蓝光。
于是男子的攻击变得更加凶猛,明明只是一把普通的纸扇,扇骨的木材虽然是上等,可也是木头,而这把看起来普通的扇子拿在男子的手里,好似能削铁的剑,不论斩击还是刺击都瞄准令狐的要害之处。佐仓也能看得出,对方就是来要令狐的命的,紧张得她都能听见两种心跳——快的是她的,慢的是她通过贴着千本的身体感受到了的千本的心跳。
不过直到现在,男子的攻击始终没有命中手无寸铁的令狐。浮着蓝光的扇骨划过空气都留下残存的光面,扇子以捉摸不透的规律来回开合,男子的攻击方式也由此不断变化,明明只是面对一个人的进攻,令狐却好似从各个方向受到攻击了一样。
男子终于用高速的攻击打乱了令狐的节奏,趁机放大动作,朝着令狐的脑门竖劈:“隐匿踪迹这么些年,你怎么待在这倭国!”
令狐立即调整姿势,用手撑住身体代替了本来应该乱掉的下一步,然后瞬时踢开男子,拉开距离后他才得以有空闲掸掉身上的灰尘“我还想问游子大人怎么对我的出行这么关心,呃,不如先告知我你的名字吧。”
“反正你也不会记住,无需浪费口舌。”
【若烈风食人】
下一招,男子手中的纸扇,一开一合,狂风瞬间如洪水涌入这条只有前后方向的走道,狂风掠袭之处墙皮都被磨掉几层,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衣服瞬间被撕裂,皮肤被风嚼碎。令狐立即从后腰拔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刀身弯折,红木的刀柄用雕琢过的黄金装饰,他立即将匕首投向佐仓,并精准地扎在她们面前的石板缝隙中,当风抓狂地咬向佐仓的时候,短小的匕首竟然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威力,在之后的佐仓只会感受到剧烈的风力而没有受伤。
令狐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跳到一旁的院墙上了,巧妙地躲过了这招,他开着跨蹲在上面,好像是在嘲讽似地挠着头:“在狭窄又笔直的巷子里跟狼丘的修士打,真的是在自寻死路,不过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吧,再怎么说还有一般人在,而且哪有刚开打就直接用狼丘秘术的?”
“为了抓你就必须一开始使出全力,如果误杀了其他人,也只能怪你把一般人放在身边了。”
“喂喂,好歹也是名门出生啊,怎么说出这种强盗逻辑,”令狐摩擦自己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男子,“你明明修为增长了不少,人却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我当然了解,现在的你还是那个会为了除自己之外的一切下跪的男人,游,子,御。”
男子周身的气场瞬间膨胀,佐仓隐隐约约能看懂空气中漂浮着晶蓝色碎片,非常细小,一眨眼就很难再重新察觉得到。令狐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这个男子肉眼可见的暴怒。因为他们一直用夏语说话,所以佐仓根本听不懂,她试图唤醒千本白,可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她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否则令狐的处境会很危险。
在佐仓焦虑地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男子猛地抬手,她放弃了所有思考,大喊一声想要阻止什么,可因为不敢看令狐到底会变得怎么样,她害怕得闭上了眼,刚喊完身子又缩了回去。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名叫游子御的男子只是简单地抬着手,用扇子指着令狐。
“我永远都不会为我的那次举动感到羞耻,不如说,我很自豪!”
“我也从来没有觉得游子大人做过什么可耻的事情,”令狐跳下了院墙,同游子面对面站着,两人离得很近,只有一步,“只是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个东西不可能实现你的愿望。”
“那个我已经放弃了,我此行是为了把你带回去的。”
“……如果只是这样,麻烦不要搞得跟绑架一样啊。”令狐指向周围的惨状。
“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到底是谁叫你来的?”
“长公主命我找到你,然后带你回去。”
“那个老女人搞得鬼嘛,她许诺你什么了——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长公主再怎么看好你,你也不应该这样称呼她啊。”
“宫里的人不都叫她‘皇帝的傻妹妹’,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为黑龙会工作了。”
“如果我为倭人做事,还是帮一些不入流的地痞,那才是真的给家族蒙羞。”
“这些事暂且放在一边吧——只有你一个人过来找我吗?”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令狐家是罪籍之家,宫里的人再怎么看不起长公主,也不会同意让皇室的人接触有罪之人,可以说这是我和长公主的私下交易。”
“那么你也不会得到家族的支持。”
“没错。”
“那么你也不可能调动家族的资源。”
“实在找不到理由挪用公款。”
“所以你是自掏腰包横渡大海过来的。”
“好在有要渡海传经的僧侣同意让我搭船。”
“就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回去吗?”
“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是我打听到倭国这里有经营偷渡的蛇头,对,就是你刚才说的黑龙会,我带了足够的银两,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应该足够了……你的朋友好像有什么想说的。”
“那个,大,大人,没事了吗?”坐在地上还扶着千本的佐仓鸠有些不知所措——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样的对话才能让那个那么暴力的场面变得如此正常的交流啊,难道这也是仙术的一部分?
令狐挪动身体,将扎在地板的匕首收回腰间的鞘内,他看到佐仓的双眼瞪得很大,眼皮被强迫地翻开——她很累了,令狐放弃原本想说的话:“还走得动吗。”
“可以的。”
“那先回家吧。”
“回家……”
“游子少爷,应该没问题吧。”
“如果也带上我的话,还有你无需那么拘谨的叫我。”
“我们可是刚刚撕杀过的欸,你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啊,少爷。”
“……我说了那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唉,这方面还是变一变才好。”令狐说罢重新背起千本,带着他们继续朝着巷子走下去。
当他们终于回到令狐的铺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夜,此时玲珑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是一直在等他们回来,突发的动静惊醒了她,九瑶不在店里。玲珑用眼神埋怨着尽待,从一旁的竹盒里取出一碟冷糕摆在桌子上,刚想开口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佐仓却径直走进了房间,连门都没有合紧就倒下了。令狐则是背着千本也来到了没有关上的房门前,玲珑紧忙跟了上来。
“哥哥……”
“不用担心,睡着了而已。”
“我以为你又惹她生气了,不过你到底带着她们到哪里去了,把她们折腾得这么累?”玲珑上前来帮助令狐接住还是不省人事的千本,这是她才注意到还停在门口的游子。
“您是……狼丘游子家的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深夜叨扰,抱歉。”
“还挺有礼貌的,先去另一边的房间坐一会把。”令狐说道。
“哥哥,你又闯什么祸了。”玲珑扶着千本,将她安置在地上之后,拉了拉令狐的手,她的困意在看到游子御之后就消失了,房间里只有一支蜡烛,也足以让光线捕捉到玲珑额头上的冷汗。
令狐轻轻地拍了拍玲珑的脑袋,说道:”不是来为难我们的,放心吧。”
“……哥哥,小心一点。”玲珑看上去完全不能放下心来。
“嗯。”
令狐离开了房间合上了门,顺手从走廊边的杂物柜上拿下来一盏油灯,手掌轻轻一捂灯芯就着出了红色的火,他来到铺前关上了门,端走还摆在桌子上的冷糕,走进另一个房间,游子御已经坐在一支蜡烛前等着了,令狐拿来的油灯让整个房间更明亮了许多,也让游子看到了这个房间边角的破败。但是,明明是第一次拜访,游子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心,就好像回到自己的家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