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修士,即修习仙道之人,为问长生,为得天道,为定乱世,为匡正义,这并非易事。传说人能得仙道都要归功于一位仙子,她生前乐施善事,为百姓开智,为孩童启蒙,教化蛮兽与人共处,调和自然与人安生——不只是简单的护百姓一方平安,而是打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同世界,其乐融融。在仙子的临终之际,她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修为和仙气化作人能够吸收修习的碎片,为原本与成仙无缘的百姓们打开了一道通天之路——多么感人的传说啊,你说是吧,游子大人。”
令狐话音刚落,玲珑便已经沏好了新茶端了出来。游子和令狐在桌子的两侧正对着坐着,玲珑小心翼翼地将热茶摆在他们的面前。茶香悠然上浮,熏软了方才那般尖锐的气氛。
“传说所定义的不过是不可考证之故事,可是我们现在的手里都掌握着仙气,在夏国仙子的神像摆满大街小巷,这可不只是个传说那么简单。”
“不论是你所说的‘仙气’还是什么神像,可都不是什么证据,至少从古至今,还未有人能够成功飞升成仙。”
游子御似乎有些惊讶于令狐所说的话:“皇室三脉家主,还有皇帝,谁人不知都是【并需】境大能,掌管大夏百余年,统率百疆,根基始终不曾变动?”
令狐摇摇头,没有直面回答,而是继续道:“【萃身】、【化身】、【粹洗】、【淬炼】、【并需】,从低到高,五重境界,每个境界又有前后期之分,虽然故事里说仙子将自身的仙气都让给了黔首,但是一般人跟本连入门都做不到,更别说像你这样的名门子弟,作为未来【狼丘】可能的继承人之一,集家族力量培养到现在还只是【萃身】境界。”
游子咬着牙接话道:“我承认我确实愚钝,受家族资助都无法精进,可听掌柜的话,似乎是在针对我的家族,这我可就不能轻易接受了,也不知道您到底有何高见?”
令狐顿了顿说道:“游子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方才你对面的那位倭国女子你也见过了,有看出什么吗?”
“她身上有修士的境界,而且作为一般人来说,境界不低——这在毫无灵能而言的‘废岛’来说非常罕见。”
“没错,这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修习办法,不过受这一方水土的限制,很难有能够真正进入修真之路的人,但是她不一样,她修炼的剑术根源来自神州的剑法,虽然那剑法到底是什么已经难以考证,不过绝对是一门供修士修习的剑法,可是游子大人,我们已经能够从这一现象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了。”
“你的意思是,她仅仅只是将其当作剑术来锻炼?”
“没错,只是‘锻炼’而非‘修炼’。”
“可是她的确进入了【萃身】境,而锻炼剑术从本质来看就是在进行最基本的体质和技巧锻炼,难道那时门奇特的剑法,为何会流入倭国!”
“‘为何会流入倭国’吗……”令狐心想,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答案,可是他看起来早就绝对游子会说出这句话,他和光了茶,又让玲珑沏了一杯:“能登【萃身】境便可将寿命延长百余岁,身体能够抵抗世俗一切无灵能的疾病,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确实已经能称的上仙人了,游子大人,我想你应该比我大两岁吧。”
“……二十七岁。”游子御相当惊讶,自己竟然还是长辈。
“假以时日,你进阶第二阶段的【粹洗】甚至【淬炼】不是问题,不过进入【并需】想必还是有点困难。”
游子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明到底怎样才能更进一步。”
“我想知道你对【化身】境界了解多少?”
“步入【化身】境者,将除净七窍污秽,打通经脉,从此可吸收自然灵能入身,修养神魂体魄,补齐真气、内力、和灵能三元,寿命再延长百年,无灵能的攻击无法伤害肉身与魂魄。”
“如今游子府上有多少【化身】修士?”
“算上我的师兄,就有三人。”
“整座京师呢?”
“除去那些王子王孙,八大家再算上散修,不足四十人。”
“你再算算,从第一家到第八家,各家【化身】修士的数量如何?”
游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奇迹的看出了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规律:“从第一家到第八家,【化身】修士的数量在逐步减少。”
“【化身】境固然强大,可是在全神州、甚至全人类中最鼎盛的八个家族里,只不过是些陪衬,可是这些永远绑在【淬炼】和【粹洗】境界修士后面的数字才是【化身】境的秘密——八家的排名便是按照各家【化身】修士的数量来定的。”
“为什么?”
“有两个原因。修士能否正确地突破至【化身】境界非常重要,如果没有引导走了歪路,一旦偏离了方向,即使成功了也永远只能停留在【化身】,而且很有可能完全变成另一种存在。【化身】,便是【仙化肉身】,是对俗肉躯体的一次重塑,而这种行为很可能激发起肉身的抵抗,重塑时肉身不可避免的接触到灵能,当肉身和灵能没能正确分隔与疏导,二者融合,将会合化出另一种意识,代替你成为新的主人,那便是另一种存在:【化神】。”
“可我怎从未听说有什么化神出现?。”
“那就要关乎第二个原因了,不过……这事等你进阶【化身】之后自会明白。”
“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就不说了?”
“我没想给你猜谜,不过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外人有资格说的,你引以为傲的家人将会告诉你一切。”
“那扯了这么多,你所说的打败高一个境界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令狐重新拿起毛笔,在手中晃着把玩:“扯了这么多是想要让你知道一个【化身】境修士的出现将会给整个神州带来多大的影响,让你清楚成为【化身】修士需要承担的,而我接下来就是要将你‘解放’到【化身】境界。”
“解,放?”
令狐突然出手,一笔点在游子的眉间,然后压住,墨水在游子的额头晕开,不可思议的是墨水竟然源源不断地从毛尖冒出,而且从一开始的细流逐渐变成喷流,游子在墨汁的浇淋下一动不动,整个人都被染得漆黑。可是游子还是一动不动。
不过还没等无尽的墨水沾到地上,喷涌而出的墨水又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不是令狐的神笔出墨变少了,是被吸收了。游子的皮肤瞬间将身上的墨水吸入体内,就连沾在衣服上的墨水都消失不见,很快全身的墨水只剩下脸部,脸还是黑的,一股油墨味。
令狐放下毛笔,手中的笔已经不再出墨,游子还是毫无动静,剩下的墨水不像身体的其他部分那样如同蒸发一样瞬间消失,正在非常缓慢地向着脸上的七窍收缩,都在企图钻进其中,可好似遇到了什么困难了一样,时而泄出,时而流入。
墨水在游子脸上的行动好似为他作了一幅脸谱,螺旋式的,黑灰相见的,在泄出流入时来回变化,短短时间内显现百种不同样式的“脸谱”,从开始的抽象图样逐渐看出端倪,山水、人像、走兽、飞禽通通在他的脸上闪过。
先是只有图像,后开始有了声音。
墨水在他的脸上作下了整个世界的图样。
一个接着一个,昭示着这个世界的图样永无止尽。
画面越闪越快,游子的头也开始不自觉地晃动,应该说是振动,极其剧烈的振动,这振动又带动了身体。椅子四角一只翘起一只便砸下,他双脚不可控地踏崽地板发出声音,最后入魔似的振动甚至传递到了令狐的桌子,铺子,房子,一幅地震来临的景象。
货架上的商品因为剧烈摇晃而衰落,香台上的三支香燃气的烟呈现锯齿状上升,玲珑和佐仓抱在一起顶着餐盘,躲在令狐旁边。
地震晃动得越来越剧烈,可就在将要撕裂房子的前一刻,戛然而止。
玲珑和佐仓默默地起身,谨慎的从桌下探出脑袋,看向游子。
游子正捻着茶杯,一口饮干。脸上的墨水已经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曾经的他。我们并不熟悉这位公子,可是他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在他进入癫痫般的颤动期间看到了什么、理解了什么,我们无法得知,我们能知晓的唯有一件事——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游子公子,游子御了。
“晚上好……看来还需要稍等片刻。”
游子御的七窍开始流出刚刚吸收的墨水,一点点的析出,再也没有什么震撼的场面。
“我是谁?”游子突然开口。
“你是他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