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
对于柯洛丝那仿佛呢喃般的轻声低语，邪神小姐只是晃动着触手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命运的巧合选择了你的灵魂，成为这片永恒梦境中的这个特例。”
柯洛丝抿了抿自己那毫无血色的嘴巴，看着眼前的触手，用有些干涩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其实早就已经死去了？”
“可以这么理解，人类。
用你们人类的能够理解的话来说。
你们的世界在坠入深渊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彻底地毁灭，你们的肉体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不严谨地说，深渊就像是那种人死后去到的世界，凡通过现世堕入深渊的生灵，皆是被深渊侵蚀后的早已死去的灵魂。
它们存在于此的唯一价值，就是同被深渊侵蚀毁灭的世界一同成为深渊的养料，与深渊融为一体。
当然，也有部分同世界一起堕入深渊的灵魂，会成为某些邪神用作收藏的‘藏品’，或者说‘灭世的象征’。
这类邪神喜欢从自己所毁灭的世界中留下一部分制作成具有纪念意义和观赏价值的‘藏品’，比如我们现在所置身的这片永恒梦境。”
虽然不清楚柯洛丝为什么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但这位邪神小姐还是耐心地做出了回答，甚至还顺便贴心地回答了之前剩下的两个问题，
“第二，人类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因为如此。
深渊的梦境同现世的梦境一样，并不存在真实的物质。
区别在于，永恒梦境不是单纯的，个体生灵于沉睡后意识活动。
构筑它的，是那个被毁灭的世界本身的旧日时间之影。
以及一同被拖入深渊的众生灵的灵魂共同编织而成的集体记忆与潜意识之海作为‘梦境重演’的锚定。”
邪神小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那一根根触手在空中胡乱地挥动着，似乎是想配合着自己的描述表演着什么，好让柯洛丝更能直观地理解它的话。
可惜柯洛丝看不懂，于是邪神小姐无奈地放下了自己在空中蠕动着的触手，重新缩成了一团，继续道，
“因此，哪怕只是永恒梦境中的一些微小地方产生了微小的变化，也可能造成巨大的影响。
毕竟，永恒梦境本质上还是一场梦。
而当永恒梦境中的某个特殊的灵魂个体脱离了这片集体潜意识，无法再成为永恒梦境的锚定点，受到的影响和变化自然是最为严重的。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失去永恒梦中的境集体潜意识海的保护后。
那个特殊的灵魂个体将独自承受着来自深渊的侵蚀。
即便没有我，再经历几次轮回，也许就在下次，或是下下次，你还是会变成这副模样，或者其他给予你深刻印象的存在的模样。
只不过再加上我的邪神位格影响了这片永恒梦境的稳定，使得异变提前了些许。
作为其中最为特殊的，带着过往的记忆经历了一次次毁灭日的轮回和痛苦的你。
因着灵魂深处那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情感、记忆、幻想与执念，在意识陷入沉眠后反过来影响了你在永恒梦境中的灵魂本身。
最终具现成了你的潜意识里最为渴盼的，支持着你的意志走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你内心不可或缺的支柱，并为之赋予了最为浓郁的情感的那个人。
即便是幻想出来的。
嗯，就是你变成的这个女孩子。
至于第三个问题，你的身体能不能变回去，很难说。”
邪神小姐的回答让柯洛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事实上比起世界早已毁灭，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重演世界毁灭的梦境的真相相比。
她变成女孩子的真相就显得不那么有冲击力了。
毕竟世界都已毁灭了，她的肉体也早已不存在了。
因此性别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柯洛丝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心力和思绪去关心自己现在在梦境里面是男性还是女性的问题。
柯洛丝更在意的，是对方提到的“死后被深渊污染的灵魂”。
自己的灵魂显然也算在此列，并且按照对方的描述似乎自己的灵魂更是早已被深渊侵蚀得不成样子，甚至可能都不再是人类的灵魂了。
想到这里，柯洛丝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口腔中所充斥着的苦涩，以及愈发沉重而且疲惫的身体。
于是，柯洛丝摇了摇头。
趁着自己的意识还算清晰，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向眼前的邪神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想知道，现在的我，还算是人类吗？还称得上是人类的灵魂吗？”
此时的邪神却并没有耐心地作出回答，而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人类，你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要不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它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所散溢出的负面的奔溃的情绪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一般。
说真的，这种浓郁程度的情绪，在它这个尚处于萌芽阶段的邪神的眼中，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只是眼前的情况让它着实有些不敢动了。
显然，对于上面三个问题的回答，已经是对方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可以说是已经处在了意识濒临崩溃的边缘。
它害怕自己再说下去，或是做出什么动作，眼前的人会彻底坏掉也说不定。
那可不是它想要看到的。
毕竟就事实来看，眼前的少女的灵魂所受深渊的侵蚀程度，很难能再被称作是人类的灵魂。
同时，深渊对灵魂的侵蚀，会放大灵魂隐藏在深处的幽暗情绪。
要是柯洛丝真的坏掉了，它可就没地方哭了，毕竟她还没尝过味呢！
因此它只能避重就轻地选择了回避了柯洛丝的问题。
可是这位新生的邪神小姐不知道的是。
不回答，并不代表没有给出回答。
它的反应，早已把答案暴露给了柯洛丝。
所以，她现在甚至都称不上是人类的灵魂了，是吗？
随着最后一丝幻想的破灭。
柯洛丝垂下了眼帘，橘红色的眸子几乎彻底失去了光亮，就像是黑夜中熄灭的最后一簇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