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下午最后一堂课，茜莉亚早早到康沃坦集市下河街走了一遭，想找间酒馆好在这段时间的夜里多挣点钱，但是却没什么收获。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魔药店展台前，看着黛芙妮坐在她对面，专注地对着手里的账本，不时摇着笔杆写什么。
中午吃完饭从道院回去后，马洛蒙来上课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莫尔森老教授有事，这段时间的课由他代上”，讲堂里的学生对这个意外消息显然很惊喜，哪怕谁都没有出声，也显然很惊喜。
这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再也不用半夜去上课了，他们可以去下河街的酒馆喝酒喝到深夜，去西桥道的茶馆靠窗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看风景，和朋友在茶会上聚一聚，在多伦各个集市区里闲逛。
茜莉亚有些遗憾，她还蛮喜欢莫尔森老教授的课，这位老教授讲课的时候语速很慢，很细致也很耐心，原本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只要提问，老教授就会解释，并不会因为是太基础的问题就有不满，还会推荐些综合大书馆的书，无形中帮助了她很多，让她在学习上没那么吃力。
既然现在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了，总要找点事做，她原想做几天夜里的零工再多攒一点学费，但果然行不通呢，下河街的几家酒馆确实缺人，可一听只能做几天就拒绝了她。这样的话就只好把时间用在学习上，顺便看看菲莉娅给自己的那本书。
但学费该怎么办。茜莉亚有些心累，下意识叹了口气。
“嗯哼，怎么了吗？”黛芙妮抬起头来看着她。
“没什么。”茜莉亚摇摇头，看向窗外，觉得有点无聊。
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管风铃，就挂在那张招牌旁边，随风轻轻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
想不到黛芙妮还会买这种东西。茜莉亚有些意外。
店里就这么安静了几秒，没有风，没有人说话，就这样空白的几秒钟后，茜莉亚突然意识到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在她一如既往平静的日常生活里，几秒空白后，她意识到了这点。
一双手伸了过来，把一顶尖顶阔边的魔女帽放在了她头上，尺寸刚刚好。黛芙妮津津有味的欣赏了一会，对这件作品很满意。
她蹲下去在柜子里翻找什么，发出杂乱的动静。茜莉亚晃了晃脑袋，没有把帽子摘下来，“黛芙妮，和我讲讲菲莉娅的事情呗。”
“什么？”黛芙妮停了下来，探出头奇怪的看着她。
“和我讲讲菲莉娅的事情。”茜莉亚重复了一遍。
这下听清楚了。黛芙妮坐回位置上，一手撑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反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就是想问问。”
“真的？”
黛芙妮把刚才翻出来的一张东西搁在茜莉亚面前，是面镜子。
镜子不大，刚好够茜莉亚看见戴上帽子的自己，她仔细打量了一会，觉得里面的自己有点傻气。实在是搞不懂自家店主的爱好，她叹了口气，把帽子摘了下来，不留情道：“好土。”
“咦？”黛芙妮一脸很受伤的表情，“我觉得很可爱啊。”
她把帽子接过来，不顾茜莉亚的反对又给放了回去。
茜莉亚心很累，只好陪自家店主再玩一会。如果可以额外算点工钱的话，她愿意表现得更积极一点。
“你们关系不是很要好吗？”黛芙妮泡了两杯热茶，一杯推到茜莉亚面前，自己捧着一杯，站到一旁靠着墙，好观察小员工的情绪，慢悠悠道。
就是因为关系好才会问。茜莉亚心想，也可能正是因为很亲密，所以才不知道，可以不知道。对她来说，菲莉娅就只是菲莉娅，一个会闯进她房间里，对自己动手动脚，还特别喜欢咬人的家伙；但也是这两个月里一直陪着她，直到深夜都在认真帮她学习的人，是她很珍惜的人。
其它的东西重要吗？茜莉亚不确定。她想把最近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突然有事的菲莉娅、暂时不来讲堂的莫尔森、还有今天忙碌的道院、多伦野外的魔物…却发现少了点什么，又或者是多了些什么？
这两个月她从来没问过那些问题，有关于菲莉娅的、自己尚且不知道的，也许不是没想过，应该是不敢吧。
茶有些烫，茜莉亚凑近杯口，呼呼吹了一会，这才喝上一口，“黛芙妮，菲莉娅家里很好吧。”
黛芙妮也喝了口茶，思索道：“嗯…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吧。”
“如果我这么说，你有什么想法？”黛芙妮补充道。
“没想法。”茜莉亚倔强的摇摇头，她没有迟钝到连这点事实都意识不到，王都多伦出生的帝国魔法学院正规生，九岁入学到今年第六个年头，出身再好都是正常的。
“是不是三大家族？”
黛芙妮没忍住笑了下，摇摇头，“这倒不是。”
“你在担心什么呢？”她道。
这是个好问题，她明白那些简单的道理，知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相信没有什么是好担心的，可心底的不安和害怕还是不时跃出，让人生怯。归根结底，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依然有一根纤细又敏感的神经，哪怕经历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也还在易感的年纪。
她只是习惯性不去想那些事情，好让自己过得更轻松些。
门口牌匾旁挂着的管风铃又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穿过门窗，回荡在店铺里，细腻悦耳，轻轻抚上茜莉亚心头。她喝完最后一口茶，安静了下来。
“菲莉娅说她最近有点事。”
“嗯。”
“我想帮忙。”
黛芙妮又嗯了一声，眼神难得展露出柔软，是这样啊。她给自己再泡了一杯茶，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行人，似乎看到了不错的风景，缓缓道：“实话说，我知道的也不多。”
“真想了解的话，最好还是应该你自己去问。”
“还有，这些话直接跟她说比较好。”
结果还是什么有用的话都没套出来。茜莉亚悄**白了一眼，却也明白黛芙妮说的是对的。她应该和菲莉娅好好聊会，聊点学习以外的事情，再到学院以外的地方走走，去下河街、去西桥道、沿着帕纳玛河，看来往的运船。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黛芙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今天就到这里吧，反正没什么客人，干脆让你先回去，顺便去散散心。”
这刮的哪门子风？茜莉亚犹犹豫豫看了眼黛芙妮，后者有些无可奈何。
“不扣你工钱。”
“真的？”
“真的。”
那还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