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夫正在酒馆里忙活。今晚的生意很不错,这间地下小酒馆很热闹,二十来张桌子只剩下两张空位,估计再过半小时就会坐满,到时候就只能让客人拼桌了。
他重重吐了一口云雾,嘈杂的声音充斥耳畔,尽是些没什么营养和价值的内容,这些杂音会占据人的思绪,把一切东西挤出脑子,对聪明人来说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但聪明人总是活得很累,他们的烦恼、忧愁、苦闷太难懂,这种东西堆在那些人的脑子里,却没有一种声音可以帮他们排解,真是可怜。
与之相对的,这种毫无价值和营养可言的杂音,这种满是情绪的发泄,在酒精的作用下,把一切东西挤出脑子的同时,也带走了几乎所有烦恼和苦闷,所以生活才好继续,哪怕并不怎么样。
嗅着空气里弥漫的酒气,沃夫觉得生活如果就只是这样也不错,他三十七了,逐渐喜欢简单一点,不要那么复杂,只要酒馆的生意很好,就可以不用去担心别的。他叩了叩身旁的酒台,让酒保给他倒一杯黑麦酒。
可惜这家酒馆的经营所得不归他所有,或者说明面上归他所有,酒馆的经营和税收都要他去经办,实在是一件累人的事。最后实际所得要上缴给商会,准确点说应该叫结社,毕竟要有帝国商管协会的证明才算正儿八经的商会不是?
这里其实是地下商会一个隐蔽的据点,搜罗情报、搜集信息,为商会的经营疏通各种关节,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虽然也有很多他接触不到的地方,但大体上是这样没错。
最近多伦的异常没能逃过这位店主的眼睛,他从几天前就有这方面的消息,也知道多玛道院正在进购物资,是艾恩家的小姑娘在主持这件事。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快,短短几天就打通了各个环节,要知道这可不是去吃饭,推开门就可以等厨子上菜,不禁让他对那位主事的小姑娘多了几分赞叹,哪怕有艾恩家为背景,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因为这样,他没有太多介入的空隙,不过这次主要进购的东西都是粮食,倒也不算可惜。像玻璃,魔药,魔力矿和魔导具,还有贵族喜欢的珠宝,这些东西的利润才高,粮食能挣几个钱?
从下楼位置传来脚步声,坚硬的鞋跟和木质楼梯碰撞的沉闷声响,混在嘈杂的人声中很难听清,但沃夫还是清楚听见了,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形。
靠走道的几桌客人顺着这道身影安静了一会,紧接着爆发又一轮新的窃窃私语,他们试图压低自己的声音,但酒精让他们的兴致高涨。
黛芙妮没有跟酒汉计较的意思,只是拢了拢外套,笑眯眯走到酒台边上,朝沃夫点头致意。她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裹,没有包得很严实,一捆烟叶露了一头出来。
“你怎么来了?”
“来给贵客送他要的东西。”黛芙妮把包裹随手放在台上,仍是笑眯眯,“显得我有诚意些。”
她把包裹解开,从怀里把一张便条递给沃夫,示意你清点一下吧。
“要喝点什么?”沃夫放下杯子,接过便条,让黛芙妮自己去要杯酒喝,“你来得不是时候,那家伙现在不在。”
“是吗?”黛芙妮看着展柜,敲了敲酒台,要了一杯伍兰岛陈酿,“这不正是时候吗。”
真不客气,沃夫心里摇头,也随她去。他知道黛芙妮在担心什么,解释道:“布尔韦是商会的人,现在负责尔尔亚的组织,我打了四五年交道了,没什么问题。”
“布尔韦?”黛芙妮把凑到嘴边的酒杯又拿开,灯光下酒液粼粼,若有所思道,“我听到的可是另一个名字。”
沃夫停了下来。
“希格蒙。”她道,随后喝了一口酒。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看样子瓦伦店长知道的也不多啊。”黛芙妮笑了笑。
酒台的包裹里有块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奇异魔力矿石,被一个玻璃瓶封装着,上面施加了四重魔力禁制,即使这样,也不能彻底阻隔那块矿石散发的紊乱魔力流。
那抹淡淡的蓝色柔光映在黛芙妮脸上,这是她几年前因为研究需要,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一块魔力矿,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种魔力矿现在已经没有开采了,所以十分珍贵。遗憾的是像这样珍贵的东西,却没有什么用,能出手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确实是结社的人,这点我可以保证。”沃夫震惊于这块产自布坦罗尼埃贡山矿脉核心的天蓝水,思绪却在别的地方。
黛芙妮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不再来一点吗?”
黑麦酒续上了,沃夫沉默喝着酒,想不明白问题在哪,最后道:“西大陆你也知道,那里很不安全,甚至不是人待的地方,可能他有自己的考虑。”
黛芙妮点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尽管对方的行径很可疑,她也还有很多介意的地方,比如对方为什么愿意花上那么大的价钱买这样一块魔力矿,但在沃夫能作保他是结社成员的前提下,确实可以少些担忧。
“他是一名魔法使。”黛芙妮突然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沃夫很诧异,不明白她是怎么得知的。对方确实是一名魔法使,好几年前就被协会授予了青色位阶,至于现在的阶位,沃夫不清楚,他只是听说,因为从没见过对方带法杖,可能是墨色位阶,那么就和黛芙妮一样,是一位专攻魔药的魔法使。
这倒也说得过去,要想在西大陆和那些人打交道,一名魔法使总比普通人合适,从这个角度考虑,哪怕对方是赤色位阶也不奇怪,如果从生意买卖的角度来看,一名魔药师也更得心应手。
挑不出什么毛病呢。黛芙妮喝了口酒,她心里还有一丝疑虑,但也知道这件事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她不需要把所有事情弄明白,只要能确保对方信得过,对她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楼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像流氓一样的胡茬大叔走了进来。他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恰巧站进木梁垂下的阴影里。
挂在木垂梁的鸟笼里,那只舌鸟上下扑腾,却没有欢迎客人的意思。
禁声咒?居然和一只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