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边。
城堡的地下深处,那满是鲜血与死亡的斗技场内的某处偏僻训练场边缘。
身着绣有白色骸骨纹路的得体深蓝灰色西装与皮鞋,头戴一顶浅顶软呢帽的神秘身影。
此刻正迈着自己那带有节奏感的步伐,踏入这片被鲜血与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的不详之地。
步伐轻快的就像舞步,仿佛脚底踩着的不是什么粗糙石板,而是记忆中那被鲜血浸透的舞台。
而在她眼前,此刻‘奎亚艮’正烦躁地用她那覆盖着浅棕绿色鳞片的拳头,狠狠捶打着面前一个已经严重变形,以至于内部的填充物都彻底外露的训练假人。
【砰!砰!】
每一次击打,都发出沉闷的响声。
脸颊两侧的鳞片因用力而微微张开,黑色眼白中的猩红竖瞳收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嘴里低声咒骂着关于‘废物’、‘劣等’和‘不公平’的字眼。
她站定在阴影之中,看着‘奎亚艮’却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先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尝空气中残留着的,只有她能嗅到的陈旧铁锈味。
当她抬起眼,看向‘奎亚艮’和那躲在角落被对方使唤的‘莱瑟塔’时,嘴角上扬。
“哦呀,奎亚艮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呢?”
就这么直接突兀地打破了这份充满暴戾的沉默的她,袅袅娜娜地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
“关你屁事!少来假惺惺!”
猛地停手,并扭过头来的‘奎亚艮’猩红的竖瞳,不善地盯向对方。
【Shark·Dakuwaqa·Heolstor — The Crazy Shark That Runs Aground unto Death And Never Rests(夏尔克·达库旺卡·海奥斯托—穷尽至死也永不停歇的狂鲨)】
眼前那名为‘夏尔克’的家伙,记忆之中她同样也是家族中,战斗力中等却也不怎么出彩的那一批。
“不去找那【圣甲虫】的麻烦,来这干什么?”
而此刻‘奎亚艮’的语气冲得很,显然是正处于极易被点燃的暴怒状态。
“还是说,夏尔克....你也是来找不痛快的?!”
猩红竖瞳不善地瞪着对方,攥紧了拳头的‘奎亚艮’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一旁的‘莱瑟塔’闻言则瑟缩了一下,没敢接话。
“不,我是来给你们,同时也给我自己,指一条明路。”
说着‘夏尔克’深吸一口气,按照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甜美而充满诱惑的声音曾‘建议’过的说辞,开始了她的表演。
“看看‘伊芙利特’那个蠢丫头吧!她不过是在‘芙莉铎’姐姐的手术台上躺了一遭,就获得了那样显眼的力量,连‘斯凯拉’姐姐都对她另眼相看……”
这句话,像是精准地刺中了‘奎亚艮’的痛处。
呼吸一滞的她,就连捶打假人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指关节发出咯咯轻响,手臂上的绿色鳞片都微微竖了起来。
显然,这也正是她最为愤懑不满的地方。
而‘夏尔克’显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一丝极难察觉的水波般的微光,在她那猩红的眼眸深处悄然掠过。
“我们呢?我们拥有更接近父亲的血脉,鳞片、力量、天赋……哪一点不比她强?”
尽管‘奎亚艮’依旧皱着眉,但她眼神中的狂暴稍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认同与不甘。
“但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看着机会一次次从眼前溜走,看着那些不如我们的家伙,因为运气或者谄媚,爬到前面去。”
敌意明显减弱了的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看看我们周围都是些什么货色!伊芙利特?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蠢丫头!空有蛮力,脑子里全是岩浆吗?”
“被‘芙莉铎’姐姐改造了又如何?战斗起来像头疯兽,毫无美感与智慧可言!”
“她能得到的,凭什么我们这些更有脑子、更懂进退的人得不到?”
“薇瑟?连父亲的一丝恩泽都未蒙受,而且要我说....她的天赋点恐怕完全点错了地方。”
“如果她安分守己,或许在厨房里能找到她卑微的价值。”
“毕竟我得承认,人类在烹饪这方面的研究确实不错,而她显然也从她母亲那继承了人类世界的菜谱。”
说着‘夏尔克’将右手的拇指与其他四指的指腹抵在一起,于唇角比划着做出了如抛飞吻一般的动作,像是回味着先前对方曾做过的菜肴美味。
“但,当管理家族琐事的助手?还试图打理那些早已千疮百孔、被父亲挥霍殆尽的产业?”
说到这,发出一声嗤笑的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摊开双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简直是在抢‘赛帕’姐姐的饭碗,却连边角料都啃不明白!”
“看看那些账目,看看那些混乱的交接,再看看她试图修补父亲一时兴起造成的财政窟窿时那副焦头烂额,但却又徒劳无功的样子!”
而‘夏尔克’趁机又向前挪了半步,两人的距离拉近了的同时。
“你想想,如果这些事从一开始就交给‘赛帕’姐姐来处理呢?”
“以她的冷静且高效和对数字与资源的绝对掌控力,我认为她完全有能力逐步恢复,甚至重建家族过去的一部分产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一个连血脉力量都没有的混血儿,在那里用她人类那套幼稚的逻辑徒劳地挣扎,还占着位置!”
而脑袋本就不太灵光的‘奎亚艮’自然也被带入了这个思路。
她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越发觉得‘薇瑟’更加碍眼了起来。
不仅弱小,还占着可能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位置。
是啊,如果让本就强大的‘赛帕’姐姐来呢?
一切都会改变,毕竟‘赛帕’她可是从零开始,在外开辟了新的产业且带来了大量的资金。
而当初,她也确实是想打理家族的企业,但却因为‘薇瑟’的坑求而全权交给了对方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选择外出经商交易。
“没错!”想到这,愤愤不满的‘奎亚艮’便啐了一口,“那个废物人类,就不该瞎掺和这些事情!”
而‘夏尔克’显然也很满意,看到自己的引导有效。
“正是如此。”
随即她便继续用自己那富有韵律,甚至可谓是抑扬顿挫的声音来巩固印象。
“所以你看,这个家里,有多少人待在不该待的位置,浪费着本可以更好的资源。”
“我们需要的,是像‘赛帕’姐姐那样真正的能力者各司其职,而不是让感情用事或者运气来决定一切,不是吗?”
“再看看‘阿萨尔’好了,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力量,却被她那个庸俗贪婪的母亲用一根红绳像牵狗一样拴着,吸干了灵气,变成一朵快要枯萎的苍白小花。”
“连自我都无法保全,空有皮囊和潜质,又有何用?”
说到这,此刻的‘夏尔克’的语气带上一丝真实的,混杂着优越感的怜悯。
“而至于‘巴风特’那家伙……”
“她就是个无法以常理揣度的疯孩子。”
“整体活在自己的血腥游戏里,对谁都可能是威胁。”
“虽然她的‘牧场’里饲养的两脚羊无比美味,而且对我们【恶魔】来说是最简单的获取力量的办法没错.....但,说真的。”
“可以的,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而‘奎亚艮’听着,感觉此刻‘夏尔克’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
她原本躁动的怒气,在那富有韵律的声音和【精辟】分析下,逐渐转化为一种像是找到了知音和同类的认同感。
“那……芙莉铎姐姐和‘法芙娜’哥哥呢?你怎么看?”
她的眼神不再那么凶狠,带着被理解的松懈,甚至主动追问道。
“芙莉铎姐姐是真正的聪明人,掌握着通往力量的钥匙。”
“但她太……难以捉摸了,和她打交道需要足够的筹码和智慧。”
“而‘法芙娜’兄长……”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客观’而‘钦佩’似得,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点了点头,“心怀大志,同时也有着铁血手腕和出色的头脑与力量,令人敬佩。”
“但我们都知道,她背负太多,而有些原则……或许会成为束缚。”
“想要真正做点什么,有时候可能需要更灵活的方式。”
说着‘夏尔克’再次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催眠般的诱导力。
“奎亚艮姐姐,你和我,我们都看清了这些。”
“我们拥有力量,也有看清局势的眼睛。”
“我们不应该像‘薇瑟’那样卑微祈求,不该像‘伊芙利特’那样愚蠢无知,更不该像‘阿萨尔’那样任人宰割。”
“我们不应该等待施舍,姐姐。”
“我们应该联手,主动为自己争取。”
“我有些……小小的计划,需要像你这样有力量又有决断的同伴。”
“想想看,当我们证明了我们的价值,芙莉铎姐姐的下一个手术名额,乃至更多的资源……还会远吗?”
此刻‘夏尔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精心包裹着糖衣的种子。
伴随着‘夏尔克’声音中,那越来越明显且又不易察觉的精神引导,悄然落入‘奎亚艮’那因愤怒和不平而敞开的心理缝隙。
就连‘奎亚艮’自己都并未意识到,她倾听的姿态越来越专注,原本紧绷的肩膀此刻也微微放松。
猩红竖瞳的焦距有些许涣散,不再是纯粹地盯着对方,而是仿佛被她的声音带入了一个充满认同感与未来许诺的语境中。
但,瑟缩在一旁的‘莱瑟塔’却在沉思着,像是在细细品味着对方先前所说的每一句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