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如墨，不见银月，血若泼洒于稀薄夜色的颜料，在地板上蔓延开一摊摊狰狞的痕迹。
火机咔哒一声点燃稀薄的火光，在黑夜裹覆的人指尖缭绕烟雾。
卸了四肢在地上扭动的男人惊恐睁大眼睛，见那一缕烟雾尚未散开，火星便朝自己眼睛戳来。
“三十秒，说出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你知道的全部。”
冷沉的声音男女莫辨，于夜色中散发的危险性却是十足。
嘴上的布团刚取出来，男人张大嘴巴求救的嘶吼还未发出，眼球的灼痛侵袭全身让他顿时浑身冷汗直冒。
“还剩二十五秒。”
又是咔哒一声，这次不是火机，而是枪上膛的声音。
“我说，我说！”
“有人花将近一个亿的定金指明要抓公主，只要敢接这个任务，就能，就能拿一千万，抓到公主的人能直接再拿一个亿。
这次就连[无命]都出动了两个一级杀手，我就是来混。”
三十秒时间到，男人的声音在枪声中戛然而止。
黑暗中脚步的走动声凌乱，不觉间又有人靠近，茉炘随手将烟头塞进男人的衣服里，将尸体踢到门口。
门在门把手转开后艰难推开，似是身后有人追赶的紧，又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房门后的尸体，刚推开条能够进人的缝隙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卧槽，怎么到处都是死人？”
差点踩到尸体的人因为险些摔倒低声骂了一句。
“刚才有三个的入侵者往这边走了，一定要抓到人。”
混乱的枪声响起，他没管那么多，扫了眼房间里的摆设最后选择直奔窗帘。
窗户啪嗒一声打开，翻身跳到窗沿上的人好似躲猫猫般蹲下身。
夜色朦胧，什么都看不清的环境里，抵在额头上的枪口却是冰冷的真实。
“我擦。”
男人想也没想，有此生最快的速度双手抱头，低声呜呜求饶，
“好汉饶命，都是同行，同行，都是为了点钱来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到男人有些耳熟的声音，茉炘倒有些意外。
男人的头套被她一把扯下，一头油光蹭亮的黄毛显现于夜色中，小流氓的害怕和谄媚在那张脸上鲜明的很。
分明是她洗劫过两次的史蒂文。
没想到黑启市小混混都参加了这次珍珠别墅的袭击，茉炘挑了挑眉。
“你也是来抓公主的？”
低沉声音里的意味深长，史蒂文没有听出。
但一想起自己的目的，他身上的胆怯瞬时化为熊熊坚定的动力，
“兄弟你放心，我不是来和你来抢公主的。想抓公主殿下的人那么多，能轮到的我嘛？”
茉炘满意点头。
算你这家伙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是来找一个叫莫之舟的家伙报仇的！”
茉炘：“？”
史蒂文没有察觉到茉炘眼神的古怪，他犹如被凌辱的邻家小姑娘般，语气里满是怨气。
“那个可恶女人打劫了我两次，只给我剩下一条裤衩子，害的我在红灯区颜面尽失。
我翻遍整个黑启市没找到，没想到她竟然藏在这里！所以，这次一定要趁乱把那个叫莫之舟的家伙找出来打一顿！”
要不是史蒂文说的义愤填膺，茉炘差点忘了自己打劫时的挑衅有多欠扁。
看着再次落到自己手里的人，也不知道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茉炘稍作思索，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枪。
她不杀主动投降的人。
史蒂文刚想感激对方出于理解饶自己一命，但听蹲在黑暗中的影子莫名其妙问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知道你的仇人在这里？”
以为自己的话遭到怀疑，史蒂文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并非正式杀手出身的人没有意识到突然掏东西的动作很危险，茉炘有点无语。
确认这个地痞脑子缺根筋，她看着史蒂文点开一则娱乐新闻举到自己面前。
一堆照片中能马上看到自己被带上警车时的侧脸。
茉炘眉头微皱。
以莫家的避险手段，这种能和莫之舟扯上关系的新闻早该在出现的二十四小时内压下，按理来说不应该传到连一个小混混也知道的程度。
史蒂文还盯着那张侧脸恨得牙痒痒，
“就是这个新闻，你看她，莫之舟。”
思绪扯回，茉炘深深看了眼刚才有点怂，在某方面又意外执拗的青年。
“她可是莫家人，你敢惹莫家？”
“莫家不就是有点钱，有钱怎么了，谁，谁让她拿烟头烫我屁…”
史蒂文激烈的话语一顿，夜色中的脸因为怒极好似红焖虾，
“我长这么大连我妈都没打过我！她还说她是我爹，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ok，祝你顺利。”
茉炘顺手抢走史蒂文手里的手机，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了青年的肩。
“莫之舟的卧室是从这里上去第五楼最左边第二个门口摆花瓶的房间，你要是能抓到莫之舟那家伙，记得给我狠狠揍他的屁股。”
史蒂文一愣。
他眼睁睁看着黑夜中的影子带着他手上还没热上半个月的手机，跳到隔壁窗沿上，就像一只猫般敲碎窗户滚了进去。
“不是，我的手机啊！”
茉炘的速度很快，当史蒂文还想找人时，她已经沿着又多了几具尸体的走廊换了个房间，跳到了人烟稀少的二楼。
再进入蜿蜒交错的走廊，其中尸体错落。有仆人的，也有杀手的，血腥的气息仿若已经挤进别墅的每个角落。
她贴着走廊，脚步轻盈地贴着墙壁掠过，心里正在计时的时间还在滴滴答答响着。
抓人问情况浪费了一分钟半的时间，遇上史蒂文又浪费了两分钟。
从别墅里找出能躲过层层包围逃出去的各条路线在茉炘脑海中一条条划去，最后只剩下两条。
她打算去其中一条路上堵截，如果五分钟电力恢复的时间到，仍然没有见到伊莎贝拉，她就打算放弃寻找，直接通过那条路离开。
别墅中的爆炸声带着层层玻璃震响一声，黑暗中和“珍珠”一样雪白的建筑肉眼可见出现一块巨大的口子，仿若有庞然大物正藏于夜色中吞食。
碎石飞溅杂进露天的泳池中，将夜幕中的危险气氛推向高潮。
没有往那个地方多看一眼，茉炘数着时间避开，从其他地方听到响动陆陆续续往缺口方向赶的保安。
爆炸和碎响同脚步声混在一起难舍难分。
等到保安的脚步声远离，贴着墙从巨大花瓶后站起的人刚想离开，她又忽然顿住，低声喃喃道，
“运气好像还不错。”
走廊中又出现新的脚步声，但不是去别墅上层的，而是离开的。
走廊尽头，三四个影子肩上扛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经过，丝毫没有发现定定站在花瓶后的人。
“干完这票真是赚大发了。”
爆炸引走了所有人，前路畅通无阻，人影中已经有人开始洋洋自得。
“没想到公主完全没有人守，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么顶级杀手，还不是被我们钻空子。”
“真的吗？你们就是直接从房间中带走公主，没有人发现吗？”
混进几人里交谈的声音低沉。
开始放松警惕的杀手得意道，
“发现又怎么样，拿两个假人就把他们耍的团团转，什么皇家女仆皇家护卫简直蠢死了。”
下一秒，未等几人察觉声音不对劲，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几乎是贴着脑仁响起。
抬着公主的杀手错愕回头，迎上的是宛若死神的眼睛，随后漆黑一片的视线中余留颈椎旋转的咔咔声。
抱住快要从杀手手里摔出去的伊莎贝拉，茉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自己的心情。
她的心脏宛若方才响彻别墅的声声爆炸般震动不止，却不是因为看着伊莎贝拉差点被杀手带走。
而是，因为。
知道自己中计了。
“阿行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原本应该昏迷的少女忽地一下搂住她的脖子，撒娇的声音甜蜜又亲昵。
“无论我陷入怎么样的危险中，你永远都会出现在我身边，阿行哥哥，你才不会像莫之舟说的那样离开我。”
“咔。”
心脏震动的频率和别墅灯光亮起的一瞬重叠，挤满茉炘感官每个角落。
她低头对上那双热烈深红的大眼睛，叹出疲惫甬长的一口凉气，
“贝蒂，你又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是最后一次。”
伊莎贝拉不明所以，但是耳边沙哑声音的失落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她紧紧抓着抱着自己的人的手臂。
“阿行哥哥？”
下一秒敲在脖子上的手刀让伊莎贝拉猝不及防地陷入昏迷，茉炘将人缓缓放到墙边。
别墅重新恢复的光线刺眼，像是早有预谋等着她上钩的一排排脚步声伴随着冰冷枪口出现，将走廊两边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若无其事从旁边一个房间里走出。
他盯着灯光下聚焦的黑色身影，沾着血迹的脸上浮现笑容。
“莫知行，你还是回来了。”
